多士拜相,并无想象中的喜悦。
中宫复位,于他不是一个好的信号。皇后两次阴谋,皆为他所沮,焉能不衔恨。
天子召他入朝,大概是起抑制中宫的作用,害怕色令智昏,需要一个理性思维中和。自己与皇后有前怨,是最恰当的人选。可若皇后产下嫡子,有极大的概率建储,那他要抗衡的,是未来天子与其母后。历史上扮演这种工具人角色的,如唐李林甫,处人夫妻父子骨肉之间,下场都很惨。
戛玉劝他,“往好处想,万一她生女呢?天子解除闭院,却未归还她的玺册,可见心态矛盾。”
多士望着她,笑道:“但我觉得她会生男。”
然而,戛玉依旧是乐观的,“距离她生产,尚有半年光阴。你至少可做半年的宰相。我耶耶一生,四度拜相,最短的一次才一个月。”又圈住他脖颈,“三十三岁位极人臣,怎幺都是喜事,不可以忧心忡忡哦。”
心态与出身有关。
多士来路崎岖,所有成就浸透了血汗,所以如狐履冰,患得患失。
而戛玉,有与生俱来的幽闲澹定,对于一切荣耀,都觉得本就属于我,当得起,受之无愧,还嫌来得晚了。
“不过,”她想起父亲的密嘱,又道:“阿耶着我转达你:存心要正,无论何种情境下,都做正确的事。这样虽然未必就能立于不败之地,至少可以让自己气定神闲,步伐不乱。”
多士略一品味,顿时感到轻松、有着落了,不禁感激地拥紧她:“贤妻,愚夫受教了。”
戛玉觉得有趣,“我也该去谢谢阿耶,使我如此得夫怜。”
多士听出了她的揶揄之意,一笑之后,仍郑重地承诺:“戛戛,此生必不相负。”
戛玉仰首想了想,道:“这种诺言太沉重,我是不敢对你许的。不过,若将来我有负于你,你肯原谅则个,我便知足了。”又咯咯笑起来,“你我此刻,很像开国的天子与部下,一个要赐丹书铁券,一个讨要免死金牌。”
多士拥着她,轻轻摇晃,“你对我的好,我都记着呢。”
戛玉擡手掩住他口,“毋复蜜言,我都尴尬了。像我这样低三下四爱人的,很少吧?不是我贱、我痴,是你太可爱了呀。”
夫妇两个嬉笑着,倒在榻上,趁着雨后晴光,白昼宣起淫来。
多士返雒前,戛玉已谢绝趋炎者登门拜会。返雒后,多士更发出公告,一切事务,都请拿到政事堂上说,勿访造访私宅。是以,平日里的荀宅,幽幽静静,尽是二人独处的鱼水好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