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宫整个孕期,都十分悒郁。又害怕别人以为她怕死,还总是故作澹定,强颜欢笑。状态颇类刚受过宫刑的太史公,隐忍地哀愁,沉默地发奋,憎命地不甘。尽管孕反频繁,每日依然破晓起身,整理禁闭期间写下的书稿(详见Josephine 2024-05-19日评论)。
天子结束一天的政务,来到清修院,看到她在灯下奋笔,常惭愧自己不够勤政。
“丸丸娘,战国七雄论定稿了未?”
“已付梓。”
“那不如早些歇息吧,太操劳了,恐累到孩儿。”
中宫擡目看他,正色道:“此子妨母。他都不恤吾,吾又何必顾他?”
“呃,话不是这幺讲的。”
尽管如此,天子对她怜惜到了溺爱的地步。从前恼了,还会吼得她耗子似的,自从解除闭院,总觉得亏待她,凭添了无限的耐心。
戛玉第一个不服气,“如此痴娘娘,能生出个什幺宁馨儿来?”
话音未落,有宫使至,送来了中宫最新写刻的一卷大着:唐史烛幽-建成与世民孰贤考论。
梅苹递甘饮时,笑问:“还赐了谁家?”
宫使答:“只有宫中四夫人、九嫔等高位娘子;列位贵主;诸相公夫人。皇后娘子以为,别个未必能读懂她文中深意。”
宫使去后,梅苹劝道:“娘子也耐着性子读读吧。听闻裘相公夫人每次收到赐书,都是连夜通读,次晨入宫与皇后探讨。”又展开书卷,“您瞧,这书的序,还是裘相公作的。”
戛玉忙遮鼻摆手,“将去,将去,勿要熏我。”
“哎,娘子……”
戛玉妥协,“你读了,把大意讲给我听。”
梅苹面露难色。
戛玉道:“准你半日假,去会你的沈郎。”
梅苹绽颜,“那我与他一起读吧。”
明日,梅苹提交读书报告。
戛玉阅过,道:“备车,我入宫起居一下皇后。”
中宫似乎不记仇,虽两度阴谋为荀郎所沮,再见戛玉,依然有说有笑。若能与她尽释前嫌,对荀郎坐稳相位有好处。戛玉原欲奉承她一下下,无奈实在受不了彼之骄呆。每次起居归来,都要暴走。
这一日,戛玉于清修院门外下马,门监过来问候,面上有不期然的为难,吞吐道:“哎,蘧娘子——”
戛玉扬眉,“怎幺了?”
门监陪笑道:“皇后娘子有令:往后蘧娘子来起居,门外叩拜即可,不必面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