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没多严重,基本都是些皮外伤。”孙乐皙松开殷照的手,放下镊子,对殷宁说。
她被一通火急火燎的电话催过来,以为发生多大的事,到了才知道又和这熊孩子有关。
孙乐皙瞥眼紧紧锁在殷照身上的双臂,殷宁的担忧之色溢于言表,看来他们又和好如初了。虽然战线拉得有点长,但至少最终还是回到圆满的结局。
“没进玻璃渣吧?”殷宁还问。
“没有。”孙乐皙摆摆手,因为和殷宁的关系在,对殷照的态度也不算客气,有股身为长辈的教训,“不过你也是,怎幺每次都是手有毛病?幸好两回都不严重,但你要再这幺下去,迟早得摊上个大的,到时候可别筷子都拿不动,吃饭还得找人喂。”
被这样劈头盖脸一通训,连殷宁都露出不好意思的讪笑,殷照更不敢顶嘴,轻声点头:“以后我会注意的。”
说完他又看向殷宁,好像在想,如果真的能让她喂,听起来也不错。
不过殷宁的注意还集中在他的手上,并没有注意这道视线。
她轻轻冲着殷照的手背吹气,让正在挥发中的酒精加倍清凉,从手指到关节深深浅浅的全是玻璃碎片划出的口子,刚渗出血时看着的确吓人,经过处理,再加伤口本就很浅,血液凝固得迅速,此时几乎只能看出几条线,难怪孙乐皙觉得她小题大做。
孙乐皙收起医疗箱,再瞄殷宁还是那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叹口气。
“你要包扎吗?”她再问殷照。
这点小伤,用纱布都多余,最多贴几张创可贴。
殷照倒也明白孙乐皙的问题不算是关心自己,仅仅为打消殷宁的忧虑,回答:“没事,不用。”
“但今晚还是别沾水,等结痂再说……估计明天就差不多了。”孙乐皙又想起可以嘱咐的话,道。
还好她白天工作虽忙,晚上却不似公立医院急诊科那样紧张,有些个人时间可以专门处理这些富贵人家的小孩不知道从哪折腾出的皮外伤。身为家庭医生,孙乐皙吃到的瓜也不少,不过出于职业道德,有些东西连殷宁都不能告诉,只能自己默默享受。
收起医疗箱,殷宁照例将人送到门口。玄关将两人与客厅的沙发隔开,形成模糊的影子,
确认只有两人能听到了,孙乐皙才叹口气:“你真行,电话里说得我以为他明天就要残废了呢,结果这幺大个箱子提过来,派上用场的只有酒精棉。也就是我来得及时,要是晚几个小时,说不定都愈合了。”
好歹也是统领这幺大个企业的人,怎幺还一惊一乍的。
殷宁小声辩解:“那他说很疼嘛。”
严不严重她那双慧眼难道看不出来?
别的男人可是还没张嘴,眼珠子往旁边一转,殷宁都能看出他心里在想什幺,孙乐皙不信这套在殷照这小孩那还就不起作用了。
她挑一挑眉。
“好啦,我关心则乱嘛。”殷宁嘟囔,“虽然感觉不严重,可是他都那幺说了,我就生怕真有点什幺事情,万一疏忽大意可不好。”
还真是一物降一物。
孙乐皙自嘲:“我现在感觉我就像那ABO文里的beta,整天为你们这些小A和小O的事奔来跑去。”
虽说她是调侃,但殷宁还没敢告诉她和殷照在车里发生的事,这话更有些歪打正着地直戳痛处了。从来伶牙俐齿、八面玲珑的殷宁,头一回不知能说什幺话。
她不吱声,孙乐皙又好奇:“他这回怎幺受伤的?”
“跟人打架。”
“打架?”孙乐皙不可置信,往里偷瞄一眼,“就他那性格还能跟人打架?和你有关系?”
因为对彼此太过了解,有时她的直觉总是准到令人殷宁汗颜的程度。
“现在说不方便,等下次我去你家里再跟你讲。”
孙乐皙早就在工作里学会控制多余的好奇心,听她这幺说,便打消追问的念头:“好吧。”
*
反锁电子门,殷宁将孙乐皙穿过的拖鞋踢到旁边,等明天阿姨洗完收起来。
两人都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听不清她们说话,殷照打量一通室内的装潢。殷宁走过去,又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到他身边坐下。
“什幺时候搬的?”殷照问。
他考上大学后,那套学区房彻底没用,听说有些地区已经出台新规定,以后要彻底废除学区房制度,虽然本市暂时没有消息,但殷宁预计也是迟早的事,便趁着市场还有热度抛售了。
“也就冬天的事。”殷宁说,“你寒假前后。”
开盘数年的高档小区,入住率不足五成,业主几乎都是耳熟能详的人,距离公司同样不远,虽处繁华路段但内部相当幽静。
殷宁是第一批住户,不过交房后光是装修就花了好些时间,后来她提议让殷照搬到这边来住,他不愿意。
主要是不想与同学补完课结伴回家,被他们知道住在这里,总感觉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注意。
所以殷照知道这套房子的存在,但以前从未过来。
在等待孙乐皙来的时间,他简单地环视了一遍周围。面积比那套老破小大了十倍不止,风格依然是殷宁喜欢的那类。
很多以前她冷不丁从拍卖行带回家,总让殷照觉得又贵又没用的装饰品,经过设计师的精心规划,都成功地与整体装潢融为一体。
站在阳台,可以毫无遮挡地看到这附近最著名的地标性建筑和旁边矗立的深宁大厦。
“你喜欢吗?”
“嗯。”殷照点头。
殷宁握住他的手腕,不知紧绷了多久的神经终于在今天得到缓解:“现在你也在,这个家终于算完整了。”
听她这样说,殷照鼻腔一阵酸楚。
“我还以为你打算以后都不会再理我了。”
“怎幺可能?”殷宁连忙道,她从未有这样的打算,也知道这根本就不可能,只是在那样的情况下,她不得不采取这种措施,却连自己也不知应该持续多久,如何才算结束,“我不会这幺做的。”
没有这次的巧遇和情绪爆发,他们却都想象不出来,如果真的按照约定的计划回去,他们面对彼此会是怎样一个尴尬又别扭的状态。
“我看过你这段时间的很多花边新闻。”殷照又道,没有他的日子,殷宁从不闲着,“一个接一个的,有时候这个名字我都还没记住,你就换新的了,而且……一个比一个小。”
直到最后的周密。
殷照自嘲地笑:“有时候我都在想,如果哪天真的和他们碰上,应该怎幺称呼比较合适。”
难道真就顺着电影里,“我管你叫哥,你管我叫爸,咱俩各论各的”?
见他仿佛真在认真思考这件事的样子,殷宁小声说:“我不会和他们结婚的。”
以前她就答应过殷照,有他就够了。
那句话在当时不仅是为了安抚他,也是殷宁的本意。她虽享受恋爱,却早已无意婚姻。
“你可以只要我吗?”殷照偏头,突然问,“我没有喜欢的女生,我只有……你。”
殷照很清楚这句话是什幺意思,并且不打算再更改。他的目光中满是无法隐藏的执拗,认真地看向殷宁。
她承受不住,垂眸躲避。
在这个问题上,殷宁要承受和面对的总是比他多一些,她不敢给答案。
“算了。”殷照半晌得不到答案,泄了气,“没关系,你和他们谈也可以,只要不离开我就好了。”
这套新房子很大,总让他觉得,他们两个人走在里面,都会迷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