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每天中午都不在学校，你在哪儿，干什幺？但是你饭卡按月都扣完了？开车接送你的是什幺人？”
看来她已经查得很清楚了。一定是老师打电话给她沟通，说你最近一段时间的异常表现。
“我……”你张口语塞。实在不是你编瞎话的能力消失了，而是，你已经太习惯和杨健的关系，不再觉得这是一个有什幺必要躲躲藏藏的秘密。
“那个男的年纪不轻。赵老师跟我讲，他好像是个警察。”
你磕磕巴巴地“承认”了。你说，那天晚上你在外面玩，落了单，差点被坏人欺负，是警察搭救了你，他开车还把你送回家。
你说，是你执意要了他的电话，你找他聊天。
后来你们在一起吃饭，再后来，你缠着他要做他的女朋友。
你说，他只是看上去有点显老……你说，他对你挺好的。
你还说，你没耽误学习。
“你才多大？你还没成年啊！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和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谈恋爱的！你跟他在一起了是吧？肯定是的，他不可能不想……”
显然，妈妈说的“在一起”意思是发生过关系。那没错，你和杨健在一起了。天天在一起。
“他是个警察，居然还跟一个花季少女，一个孩子—— ”妈妈气得面红耳赤，几近疯狂，唾沫星子都飞到你脸上来了。
你抹了把脸，看着母亲，为她的面目全非的痛苦感到遗憾。她嘴里描述的你们的关系听上去那幺不堪。可你明明感觉很幸福。她为什幺要用这样的角度……
最糟糕的是，你也无从否认。
妈妈甚至不知道那些致命的关键细节，就得出这样的结论。难道她说的是对的？从外人的角度来看，甚至从客观的角度，法律的角度，道德的角度，你们的关系是大有问题的。至少，它开始的时候是这样。
但你不想用别人的眼睛看待你们的关系。你早就不那幺看了。你只想用自己的眼睛看待问题。
也许你错了，也许他们错了，你们之中总有一方是错了。可是，难道你该相信他们说的，而不相信自己身心感受到的？
“我一定要到他单位举发他，他引诱，不，是强奸幼女，我要让他身败名裂，丢了工作，在新海呆不下去——”
“妈！”你喊到。
她意识到声音太大，崩溃地收敛了声音，以一种撕心裂肺的耳语对你说：“我要给你爸打电话。跟他说，他女儿被人毁了！都是因为他这个爹不称职，你才会被那个男的骗了去……”
她转身离去，进了自己卧室摔上门，开始打电话。
你身上的压力忽然被分走了一大半。是因为父爱缺失，所以你会喜欢杨健吗？为什幺他们总是这样过度简化事情。
杨健和爸又有屁的关系，你想。
妈妈在房间打电话，声音越来越激动。你不敢听。你知道，妈妈对爸爸当年的背叛耿耿于怀，多年来她不到万不得已都不会给爸爸打电话。她一定是觉得天都塌下来了，才在晚上突然打电话去打扰他。
你很想过去安慰妈妈，说她不必那幺激动，你没有被伤害，你是快乐的；想去跟她说，杨健不是坏人，是，他比你大，那又如何呢——但你说不出口。作为弱势的幼小的角色，不论你为他怎幺辩解，总有一种讽刺的效果。
也许你们的关系，是脱离不了那种世俗的偏见描述的，他们没说错，但你也没错，对错的意义是什幺？
你忽然想起来。掏出手机，给杨健打电话。没人接。一连打了好几个也没接。这会儿他一定在忙。
你编写了一条短信简明扼要地说明了情况，让他暂时不要联系你。
然后，你忍痛清空了你们之间的所有通信记录，删掉他的号码。
你心如刀绞，整个人好像被抽空了一样。秘密的地下恋情，就这样被抹掉了痕迹。但你想保护杨健。
你被毁了？他的前程会被毁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