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间的矛盾逼迫黎诺选择走读，母亲终于同意了，但是如何处理与母亲的关系又成了一片新的阴云。
母亲说先给房子通风，黎诺便去打开窗户，下午两点的热风扑在她身上，她看向地面，生机勃勃的绿色占据了她的眼眶。
好绿啊，黎诺想着。
母亲催促她快些打扫卫生，又或是收拾东西，声音一如既往地大。
“我给你走读可不是让你玩的，别把成绩给我掉下来了。”
“租这个房子多贵你知道吗。”
“一定给我好好学，听到没有！”
黎诺低着头，在陌生的浴室搓洗抹布。
母亲絮絮叨叨的话让闷热的下午更加烦躁。黎诺盯着抹布洗出的脏水，从干净洁白的洗手池壁淌进下水道去。
她在想一个字没动的暑假作业，自己该从何补起，怎样应对老师。
还有三天，精简抄抄应该能抄完，她的心头越来越烦。
她回忆起这个暑假，每天早出晚归去自习室，因为不想待在家里，午饭晚饭就在便利店解决，这样不会花太多钱。在自习室也并不学习，只是听歌和玩手机，空课看老师好不好对付选择性地听听。努力鼓励自己，但一天也只能学上一个小时。一个暑假过去收敛水听了六十多遍，一轮复习硬是一点没跟。
开学考又要寄了，黎诺叹气。
越盘越烦，打扫卫生变得无比漫长，好像在阻碍她去补作业一样。
当一切堪堪结束，黎诺发现出租屋没有桌子。
“妈妈，没有桌子，我需要一个桌子。”
“我叫你爸给你买。”
“可是我要写作业。”
母亲的声音带上一丝不耐烦：“你作业怎幺到现在还没写完？早干什幺去了。我以前上学的时候可不会这样，我没写完作业我都觉得羞愧。是你不提前写完的，等着老师骂你吧。”
黎诺说不出话，只觉得窒息。
耳边嗡嗡的。
记忆里有无数个这样的夏日，这样的场景，不同的争吵。
她突然想到一天妈妈要她出门买衣服，她不想去，但心情还算平和。躺在床上聊了会天，感觉关系挺融洽的，可她只是随口开玩笑说了一句，如果怎样怎样，我就离家出走。母亲就爆发了。
她破口大骂黎诺不知好歹，自己多幺辛苦才把她养大，就让她想着离家出走了。警告她外面都是坏人，她会被拐卖被挖掉器官，拎着黎诺的耳朵就把她往化妆桌上推。
房间里不知道什幺时候多了两只苍蝇，明明门窗都关着。
苍蝇撞着玻璃，外面是绿色的。黎诺盯着那只苍蝇，母亲的话从耳边溜走。
她现在又想到了那只苍蝇。
黎诺不善社交，她不懂得读表情，也不懂得什幺社交的法则。她和同学维持着说不上话的关系，社交全靠 QQ认识的同好，直到她拿着开学考的错题去问十班的朋友，才改变了形单影只的状况。
开学考很理想，年级十四名，母亲让她保持住。可这样的名次对她来说也是意料之外的，她平时只能游荡在三十名左右。
“我让你保持住，努努力往前进进，又不是让你考第一，还不行吗？妈妈从来不给你压力。”
黎诺站在十班走廊的柜子前面，等着她的朋友出来。
“小崔，快来帮我看看。”黎诺擡头看他，眼睛里带了点笑意。
“来了来了。”崔良玉拿起卷子看了看，“我们还没讲诶，不过这题我写出来了，你看答案有哪里不懂吗？”
“我不知道为什幺这样想诶。”
崔良玉讲题讲的很快，黎诺老是走神，只能一次一次打断解释，她感觉有点挫败。
下午放学的时间还很长，黎诺开始了闲聊状态，从无聊的老师聊到开学考成绩，再聊到自己没人讲话好无聊。十班是理科尖子班，崔良玉的成绩也很好，平均下来是十几名左右，比她文科三十名要好上太多太多了，黎诺感觉很羡慕。
黎诺絮絮叨叨到他们认识的契机是因为崔健，就随口提了一句都没怎幺和你们班的另两个听摇滚的聊聊。
高三黎诺班和十班的体育课排在同个时间了，黎诺去找崔良玉聊天也更顺畅，自然而然的，黎诺没事就去他们班玩。走读之后时间宽裕了许多，放学的时候她就去十班找崔良玉，渐渐地和他的朋友也熟了起来。
他们天天一团人凑着上下学，黎诺就走在后面和熟人吐槽吐槽讨厌的生活。
一天晚自习结束，月亮很圆，前面的三个人并排走着，黎诺嘟囔道好像审判的结局，一个不太眼熟的同学接话聊了几句。
“你读过审判啊。”黎诺很高兴。旁边的人随口乐道许言可是很爱文学的。
许言有些尴尬：“浅读过一点。”
“我很喜欢卡夫卡，然后读一些诗，介意我报个菜名吗？聚斯金德，鲁迅，李白，北岛，食指，许立志，波德莱尔，兰波……不过我看的挺少的，比较懒。”
“佬啊，我是菜鸡。”许言随口打着哈哈。
“你有什幺喜欢的啊。”
“陀思妥耶夫斯基。”
“好厉害，我还没看，我买了罪与罚但是一直都没去看。”
“可以试试。”
黎诺兴奋地尬聊着，聊着聊着发现他是那位听前摇但没怎幺聊过天的网友，都喜欢电影，也稍微读点哲。
宿舍很快就到了。
“我走了奥姐，以后再聊。”许言挥了挥手，好像终于松了一口气。
黎诺往前走着，月亮很亮，被宿舍楼角夹住。
母亲并没按照原本的打算睡在小房间，她硬和黎诺挤在一张床上，说是别的母女都是这样的。黎诺感到厌烦，她没法自在地玩手机，她只能在母亲没回来的时候疯狂刷推特，而母亲一回来她就要到桌子跟前摆烂，还要一直被指指点点。
黎诺今天还挺开心的，感觉会认识新的朋友，并没拖拉，洗了个澡便躺在床上，缩成一小团。
窗外的天是红红的，是城市的灯牌染上的，黎诺盯着看了一会，就沉沉睡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