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诺坐在轮椅中,自下而上气势不减,狠厉的声音连连质问:
“我上去你不会拦吗?我亮出枪你不会挡吗?你真的还想他死吗?”
汪悬光毫不犹豫:“想!”
白诺被这一声果断的“想”镇住了,眯起眼睛,仔细盯着她的苍白面孔,不确定地问:
“……你还想杀秦销?”
汪悬光莫名其妙:“为什幺不杀?”
“他为你……为你……你们一起……”
白诺脸上青白变幻,惊愕与惊喜来回交织。几秒后,虚空中那根一绷再绷,几欲断裂的钢丝终于轻轻一松。
“好……杀就好……杀就好……”
他无所适从地勾了下嘴角,眼中的冷厉终于收起,半是叹息,半是欣慰地说:
“……不枉你姐姐的牺牲。”
白诺熄火了,可汪悬光的刺一根都没收起来。
她的双臂端在胸前,俯视着轮椅中的白诺,头略一歪,好奇地问:“她为我牺牲什幺了?”
“她是为了保护你才留下的,我三番五次想送她走,”白诺自责地摇摇头,“如果当时再坚持一下……”
“她留下,因为她爱秦销,”汪悬光冷道,“你听不懂吗?”
白诺咬着牙:“她在自欺欺人!”
“那你不是吗?”汪悬光冷笑,“你到底是在意我爱秦销,还是我阿姐爱秦销?”
“她不爱!”
白诺的眼底像是扎着两团闪烁不定的黑火:
“那是精神控制。”
“那你爱的是什幺?”汪悬光轻轻笑了,“她被精神控制后的脆弱模样?”
白诺一顿:“我……”
“每次你看我,眼神总是‘一波三折’,从惋惜到讨厌再到惋惜,”汪悬光说,“我这张脸让你想到了可怜的汪盏,可惜我不够可怜,不能让你再怜爱一下,所以你很讨厌。”
她举步上前:“我阿姐怎幺看你的?这样?这样?这样?还是这样?”
那张一贯漠然的面容随着话音变换出好几种表情:清纯、妩媚、娇羞、俏皮、魅惑、可怜……再回到一贯的漠然。
数秒间转换丝滑流畅,仿佛最顶尖的电影影后在炫技。
白诺瞪着眼睛,活脱脱像见了鬼一样。
检查室的空气凝固了,四周雪亮的金属仪器映出汪悬光穿着蓝睡袍的侧影,那沉稳的步伐停在轮椅前,居高临下地望着白诺:
“你和她做过了吗?”
白诺:“啊?!”
“我看过她和秦销的视频,”汪悬光擡手撩起脸旁的碎发,“她对秦销会露出这个表情……”
白诺的瞳孔霎时放大!
穷尽词汇也无法形容他所看到的……
视觉信号传递进神经中枢还没刺激出任何一种合理的或不合理的生理反应,便只见那张素白美丽的面孔又变得一丝表情都没有。
“看来是没做过……”汪悬光问,“那她对你哭过吗?”
白诺仍然愣着,赫然只见汪悬光的眼皮迅速变红,幽深的眸底亮起水光,望着他眼神是无尽的哀怨凄婉。
“她会对秦销这样哭……”她眉头微微一皱,左眼瞬间落下眼泪,“因为这样好看……”
汪悬光本来就脸色似乎有点憔悴,雪白的侧颈还印着剐蹭的血痕,微湿的眼睫毛忽闪忽闪……五官简直漂亮得惊人!
却如邪祟,如鬼魅。
白诺一脸惨白,嘴唇颤抖:“你、你……”
汪悬光双手撑在轮椅扶手上,一寸寸俯下身,那张绝色容颜在白诺眼前放大,鼻尖与他的相距不到十厘米,一阵若有似无的芳香袭上来。
白诺瞳孔发颤,不住向后仰头,靠在轮椅上被逼得无处可退。
“我和阿姐还有很多不一样的,秦销说她是白虎,天生不长阴毛,摸上去光滑细腻……”
“别说了!!!”
“上个床而已,怎幺反应这幺大?”汪悬光挑眉笑着看他,“你没跟她做过,总跟别人……哦?没有?真没有?”
这次换汪悬光愣了。
生长的文化环境不同,不知道世界上居然还有这种……大龄生物?!
她慢慢从轮椅上直起身,凝固在嘴角的笑意再次散开,刹那间转为不加掩饰的嘲讽。
“真可怜啊,你一个人用手的时候,秦销正在操我阿姐,嘴、阴道、肛门、舔她的脖子,咬她的乳……”
“——闭嘴!不许亵渎她!!!”
白诺从轮椅里蹦了起来,打着石膏的那只脚“嘭”的落地,吊在胸前的手止不住发颤,又用没打石膏的那只手指着她——
汪悬光最后退开两步,偏头指向金属门,示意他开门,嘴角又蓦地一弯:“你还想听听我跟秦销是怎幺做的?”
白诺一动不动地站着。
惨白灯光下,挺拔的鼻梁投下在唇边深刻的阴影,那眼神简直想把汪悬光生吞活剥。
“你有剃毛的习惯吗?”汪悬光不为所动,“秦销下面剃得很干……”
“够了……”
白诺闭了闭眼,强行压下爆裂的情绪,嘴唇和脸都毫无血色,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真的爱她……”
“你暗恋她也好,你们俩偷过情也罢,她不记得了,就是结束了,往前走吧,”汪悬光也不演了,容色静默冷淡,“今日处境是她自己的选择……”
“——混账!!!”
白诺怒火比先前更甚,双眼血丝暴起,甚至连声线都颤抖着:“她是你姐,她是为了你……你怎幺敢!”
汪悬光反问:“我不敢什幺?”
“她是你姐!只有你不能骂她!”
“骂她什幺?”
“活该。”
汪悬光冷笑:“这是你骂的。”
白诺嗓音嘶哑:“你!!!”
两人相对而立,距离不到一米。白诺比汪悬光高出大半个头,汪悬光从站姿到眼神无一不显露出讥诮。
浓浓的火药味弥漫在空气中,气氛一触即发。
“‘她为了保护我才留下’这种理由,你是怎幺能骗过你自己吗?”汪悬光诚心诚意地发问,“我需要她保护吗?我怕秦销吗?我在秦销身边是被逼无奈的吗?”
“你是为复仇回来的!你是很聪明!你是不怕他……但是你得……”白诺几番犹豫后,狠心说道,“你得让他糟蹋!!!”
汪悬光笑了一下,眼底映着清清楚楚的挑衅:“他在床上让我很爽。”
白诺咆哮得嗓音都变了调:“你还说你不爱他?!!”
“……”
“你这贫瘠的小脑袋瓜啊……”
汪悬光轻轻摇了摇头,敛去了眸底的怜悯与厌弃:
“找个医生治治你这个‘普天之下皆弱小,非要找点什幺保护一下’的心理疾病吧。”
嗡——
厚重的银色金属门终于向两侧滑开。医院一楼的两扇侧门都开着,夜风穿堂而过,外面草丛中的虫叫顺势刮进来,仿佛从地下升起的声音。
汪悬光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向外一瞥,走廊上仍然立着一排军人,相对的程秘书只有一个人,从容地站在数道凌厉的目光中,臂弯还搭着给老板未婚妻准备的干净外套。
汪悬光看都不再看白诺一眼,转身向外走。那背影挺拔孤直,从后颈到腰侧都在昏暗灯光下显出一种抗拒的冷意。
“——悬光小姐,”白诺仍然站在轮椅前,平复后的情绪只剩下了伤感,“下次见面,我们就是敌人了。”
汪悬光从程秘书手中接过外套,冷冷道:
“有来有往的才能叫‘敌人’,一直被按地上打的只能叫‘炮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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