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青砚大起胆子,学着芷绛和那些主子们平日的威势斥责,“你这匪类深夜带兵闯入行凶,还打着夫子的名号踏进内室意图挟持,来人!来人!”
可这娇嗔一样的呵斥在漼刃听来更像是小奶猫嗷呜叫,教他不自觉勾起唇角,笑着应她,“小姐实在不必多费气力。外头应当没人能听令了。在下对弟兄们这点子信心还是有的。”说着他双臂环在胸前,那里还夹着他未出鞘的剑,缓缓转过身去走到屏风后,背对着内室青砚,“在下劝姐儿尽快选些便易保暖的穿戴起来,好上路,若是硬要为难,教在下不好交差,那别怪粗人只能事急从权,直接被褥卷着小姐便出发了。”虽是调侃威胁她,但想到刚刚泛着幽香帐子里惊得小兔儿一样的少女,漼刃话一出口,自己反倒身上微微有些燥热。
呸!想什幺有的没的!自己真叫这香软闺阁熏昏了头,这官家小姐有大用,校尉大人专门叮嘱,齐府旁的人无所谓,但是汴京和那一位同来的林家小姐是他的女学生,今夜行动,定要仔细盯着下头,不能叫兵乱骚扰了她,要不然可是弄巧成拙,投诚不成反结仇了。
况且捏着她在手里,也是对那人的威慑,教我们瞧瞧他合作的诚意几何,让他有点子忌惮,别过河拆桥!
青砚见他背身屏风后,脑中飞速思索,他是练武之人,有内功,虽眼不到,但此时自己一举一动都在他耳中,先乖乖更衣再做打算,便是待会儿瞧机会逃跑,也不能穿着这一身蚕丝寝衣,冬日里在外头穿这个要冻死。
可,可姐儿的衣物都挂在那头专门的橱子隔间里,需绕过屏风去取,她一时窘迫尴尬,这。这。
“请小姐少些磨蹭!”
“你,你,你替我关上门,再去窗边站,我要去取衣裳。”青砚瞧这人好歹留些体面,胆气壮些,试着开口要求。
哦是了,大户人家,衣衫不在床跟前儿搭着,真麻烦!他心头抱怨着却照做了。
青砚见他闭上门扇迈步窗沿便飞奔下榻,从他身后跑到隔间,此时也顾不得点灯,借着外头火把和明明灭灭的烟花,熟门熟路翻找,襦裙不可!各种形制服饰也一律不要,行动不便,骑马装,对!姐儿偏爱胡服形制的马装,小袖袍、小口裤、穿戴很快,又有皮毛保暖,帽子、革带、配饰便算了,再加个大氅应当可以。
选好衣物的青砚涨红了脸,要不就在这里换?别再拿着衣物返回床帐了,那边透纱,还不如衣橱隔间隐蔽,这里开着小门,尚且有点光。她一颗颗解开寝衣盘扣,羞愤得要昏厥。
听到旁边隔间里窸窸窣窣的响声,漼刃腹诽,这小姐是聪明的,直接在那里换,还防着自己偷看,哼!他心中不忿,可布料摩擦的沙沙声不可抑制地直挠他的耳膜,漼刃可耻得血气直涌下身,他不得不承认,确实是想瞄一眼。
哐当!“阿刃!”
副官推门便进,漼刃慌忙转身,三两步踏到衣橱隔间门口,伸臂张开披风遮住里头衣衫不整的青砚,“怎幺了!?站那里说,不是叫你们别进!?”
“钱袋子捅了他爹,我们的人寻到掌印已经没气儿了,不知道哪边下的手。”
“什幺?!他妈的!那怂货还有杀人的胆子?!艹!弄死了还有什幺用?!尽添乱!江北几个彻底没有余地了!赶紧撤!外头利落点火断后!”
青砚被外间冲来人吓了一跳,慌乱拉起衣襟,还没来得及关了橱子小门,这凶神便闪到身前,高大魁梧一座山一样堵着门框,他们说的是暗语指代,她不晓得谁死了,只听出他完全失了刚刚的运筹帷幄的淡定,清浅绵长的呼吸渐渐加快了频率,此时压制的愤怒让人感觉更加危险。
手下得令而去,他依旧背对着她举着臂膀,侧头口气不善催促,“动作快点。”她不知道,令他的紧绷不止是陡生变故,更是因为刚刚惊鸿一撇她的香肩。
他站得如此近又挡了光,青砚心鼓如雷,只得摸黑胡乱系了带,踩上靴子,正抖开大氅要披上,这人已等不及转身,见她差不多齐整,一把夺过氅,将人包裹个严严实实,扣了兜帽。
“得罪了!”他擡手点了青砚穴道,打横抱起裹得粽子一样的少女,跨步出屋,外头乱成一片,青砚隔着皮草听到风吹火焰烧得房梁木噼噼啪啪,远远近近嚎哭叫喊声不断。
他紧紧将她脑袋按在胸膛上,她被遮得什幺外头也看不到,只听他安顿各人后接着从胸膛掏出个银光闪闪的小器,青砚从兜帽兔毛缝隙瞧到他放了那物,咻得升空,蜂鸣不歇,不多时不同方位都隐约传来响动,青砚猜测这是他和同伙互通暗号的鸣镝响箭。果然,他辨别了汇合方位,揽她飞身狂奔。
“打开。”他站定后,青砚听到数个呼吸严阵以待,周遭当是乌泱泱的人,伴着他指令“吱呀呀”金铜轴转动之音传来,这个“阿刃”带她跳起又落下,将她放在一软榻上,终于掀开她的兜帽。
青砚这才睁眼瞧四周,两人在一个四四方方一个无窗无门的大箱里头,她平躺着,他的脸凑到近前,他背后是木箱顶上开口露出的一小块天空,烟花还未断,砰砰嘣嘣照着这人黑黢黢的眸子,“委屈小姐了。”说着他拿过来提前备好的棉被盖在她身上,点了她昏睡穴道,提气从顶上跳了出去,接着顶门关上,咔嚓落了锁。
这也算是齐家公子哥的远方表妹,不能教他发觉自己这头绑了她,免得节外生枝,漼刃老早就将一个运送辎重的箱子里头改了与车内饰,只能委屈将这林姐儿关到里头运送北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