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0狼王的庆幸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伊比利斯有些极端。

他看起来一副朗月清风的温雅模样,可阴暗的一面比谁都要龌龊,他的占有欲会灼伤她,翻腾的嫉妒心会控制不住地折辱她,嗜血的本性和恶劣的报复心,倘若不能亲手撕碎跟他作对的人,他就会夜不能寐。

她完全不记得起初他们做朋友的那十年,也根本找不到理由去爱他。

只剩下畏惧与厌弃,还有他伤害路西法时对他的怨怼。

上一次,小狼带她逃上了开往北方的商船,他们一起漂向未知的地界,最后在布列塔尼上了岸。

可惜她之前被伊比利斯折磨得亏了身子,又被安塔设计强行催孕,岛上他们的小木屋还没修好,她便坚持不住了,摸着小狼瘦削的脸跟他道歉,在他的怀里沉沉睡了过去。

“你愿意跟我去我的世界生活吗,路西法?”

“当然,无论哪里,只要你想去,我就跟你走,佳仪,不要丢下我好嘛?”小狼握着她苍白的手,声音控制不住地哽咽。

她嘴角泛起个甜甜的笑,终还是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抱着她的小狼,再也没醒来。

没了那十年的契机,他们不知道合欢是引子,也寻不到灵石了,在蛇镯禁锢的时间怪圈里,一次又一次地挣扎。

而伊比利斯在灵泉之外看着那一幕幕,安静地沉默着,良久没有说话。

在那些光怪陆离的时间怪圈里,他一次次地充当着恶人的角色,似乎只要她一违背他,他就会失了神志一般狠厉地报复。

可是,她为什幺每次都那幺坚定地选择路西法呢?

为什幺?

难道他伊比利斯不值得被爱吗?

为什幺?

为什幺他会控制不住,露出那样狰狞的表情?

为什幺他要嫉妒?

为什幺外面那个要把一颗砰砰跳动的热烈心脏锁起来?

他被困在其中,他就是那颗真心,他终究还是活成了伊比利斯最厌烦的样子,也是沈佳仪最厌烦的样子。

狼王垂下眼眸,有点生气,是气外面的自己对他这个真心不管不顾,但理智又庆幸起来。

幸亏——幸亏他把这颗真心锁了起来,否则他的皇图,他的理想,还有狼人的崛起,都会被这些摧心剖肝的儿女情长耽搁。

他是无坚不摧的狼,有令人赞叹的智力,有持久的体力,有强大的术法,可,他也有狼天性里强于人类几倍的占有欲和嫉妒心。

心一旦交付出去,很多事便不受他控制。

灿金的眼,看向灵池旁的女孩,他清醒而克制地说:“沈佳仪,孤不想喜欢你,喜欢你,会失掉孤引以为傲的尊严,变成怪物。”

这突如其来的告白,让她大惊失色。

在当下的时间线里,沈佳仪不过才甩掉凡特的追杀,从未,从未与狼王有过任何过分的牵扯,且最近狼王对她一直极为冷淡。

“你不会放弃路西法,也从未正视过孤。”他对她说,更像是对自己说。

“王……”她不知该如何开口。

那青年闭眼,长睫遮下一片淡然的阴影,威武强悍的狼王,竟然在这一刻……像要碎掉了。

他说:“他困住了你的死灵,孤来放你走,但沈佳仪,孤只有一个条件。”

沈佳仪并不能全然听懂他的意思,她有太多的记忆没有觉醒,她看不见那些痴缠的灵池过往,对故事的开始,惨烈的过去,都一无所知。

可,狼王此刻,就像个落寞的孩子。

周身戾气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和煦春风一样淡淡的温雅,像缱绻春风里裹挟的,散不开的忧愁。

其实这才是他本来的样子。

他忧国忧民,宵衣旰食,勤俭有度,识人善用,有他自己的雄心与报复。

他只是想要一个精神契合的伴侣,只是不小心爱上了她。

在私情与家国间,作为万民敬仰的狼王,他选择了守护千万子民,也就意味着要放弃他心尖上的小姑娘。

那一次,他本该放她走的,他不该被嫉妒冲昏头脑,不该对她那样残忍。

可他只是舍不得,他不想再堕入孤独,无人陪伴的日夜、四季、年年岁岁,他会怅惘,会难过。

他只是不甘心,明明是他在旁守护了她十年,可她转身就丢下了他,她转身,就把他不敢奢求的性给了别人。

“突破灵力阻碍后,你要帮我。”他说,“我需要硝酸银来抹去体内的记忆,你护住我的性命。”

沈佳仪讶然,“可是那样很危险,路西法就是因为体内的银,安塔说他活不过五年。”

伊比利斯并不在乎死亡,他只要体面地活着,“后果全权由我一人承担,事成之后,我会送你们安全离开。”

她沉默片刻,“去哪?去封地吗?”

按照他原本的打算,给路西法划分封地,不过是为了叫他尝尝什幺叫身为上位者身不由己的滋味,他甚至安排了东妮娅,算准路西法会惹恼那姑娘。

狼族争强好胜,东妮娅一定会给他一个教训,诸如设计做他的王妃,让那小子娶不到自己的心上人。

而封地建立之初,无论如何都要仰仗东妮娅母族的势力。

到那时,路西法就如当初的伊比利斯一样,届时狼王再把沈佳仪哄骗过来,慢慢离间他们,他就能再次抓住她。

都说当局者迷,而如今,他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去回看那些过往,只觉得自己疯批又阴暗。

明明……他不该是那个样子的。

狼王应:“去哪都行,只要你们不生下孩子,不威胁王庭一脉。”

他要尽快送她走,一定要尽快,在他陷进去前,在他醋劲儿上来之前。

沈佳仪懵懂地点点头,“好。”

青年擡手,利爪割破自己的手掌,斯文清秀的手握着滩血,破了她瞳间的第一道咒,是狼王困住死灵的咒。

她顿时觉得自己灵气盈满,身子轻盈得好似一片羽毛。

伊比利斯说:“你身上的第二道咒,是你自己下的,解开,你的灵力就能突破。”

“我自己下的?”她很是惊讶,完全不记得是什幺时候的事。

青年颔首,“破了这个咒,会让你想起很难过的往事,不如直接用我的血。”

她觉得奇怪。

狼王也会在乎她的心情吗?往事有多让她难过,他竟然不惜用他的血来做引?

“没关系的……”她怔然,却见青年已经拿刀划破指腹,鲜血凝聚在指腹,他擡手,在她额心轻轻一沾。

她也是后来才知道,破咒的符文很长,他沾着血,在她手臂上迅速书写,密密麻麻地写了许久,低念一声:“破。”

沈佳仪并没什幺感觉,甚至不如那道死灵的咒感受强烈。

可他流了好多血,被银刀割伤,伤口一时半会儿愈合不了。

狼王似有意与她保持距离,破咒之后,便站远了许多,灿金的眼毫无波澜地睨着灵池。

沈佳仪皱了皱眸子,想起他刚刚猝不及防的“喜欢”,也僵直地站在原地不敢动。

她既然对狼王无意,就不能展现半分关心或怜悯,否则倒像是吊着人家一样。

她得跟他保持距离。

从合欢那处出来后,伊比利斯觉察到她过分盎然的灵气,担心会引来公狼的觊觎。

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伊比利斯说:“不要招惹安塔,切记。”

她懵懂地点了点头。

他抽出一支镀银的手枪,像从前无数次庇护她一样,把手枪送给了她防身。

“沈佳仪,不要再用它指着我了。”

这是狼王最后的警告。

·

一连几日,沈佳仪都呆在自己的小院里,修灵,看册子。

偶尔她也会思考狼王那些莫名其妙的发言,可她想不明白,就归咎于时间的怪圈。

这期间,伊比利斯还是一如既往地勤勉于政。

水银一事后,对待匠人,狼王开始主张以礼相待,做活的时候总有狼族的工匠在旁学习,丢去修建新都的塞尼德亲王就是最好的示范。

于是人族第一次有了向上晋升的通道——靠手艺本领吃饭。

新都快要竣工,但还缺乏细细的打磨,估计仍要个一年半载。

不知是不是巧合,小亲王的院子倒是修好了。

沈佳仪画的图纸很精细,院子里铺设了鹅卵石,还移植了垂丝海棠,镂轩窗,立水榭,亭中清池豢养了好些锦鲤。

是个很中式的古典庭院。

路西法休沐时得了狼王应允,便带着沈佳仪来小院里逛逛。

他们一起靠在水榭里吹风,她很喜欢迷迷糊糊地靠着他的肩膀瞌睡。

小狼握着她柔软的手心,低声跟她咬耳朵。

秋天也要过去了,他不日便要离开王庭,去贝格打一场守卫战。

最近佳仪总是压着他的欲望,不肯同他亲近,更不答应跟他上床,小狼觉得自己好像失宠了。

“为什幺不给我,你是不是不爱我了?”他委委屈屈地问。

她已经听他这样念念叨叨好几次了,又忍不住笑了出来,“不是啦,我都跟你解释八百回了,夫夫。”

喜欢本书,请将本站网址收藏

相关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