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伊在灯下读唐书。
吕𬱖悍然揭帘入,步履坚定,仿佛是此间主人。年过五旬的他,器宇轩昂,称得上英俊,看上去真不像一个阉宦。见了太后,也傲不为礼,径直到她身旁坐席上坐下。
独伊擡头看他,忽然问:“阿𬱖,汝是做贵甫好呢,还是宰相好?”
吕𬱖眉头一皱,没好气地问:“什幺贵甫?”
独伊解释:“就是……吾的小老公啊。大老公汝恐怕做不成,群臣不允许。便是天后当年,也只有几个男妾——”
吕𬱖大怒:“男妾!”
独伊叹息,拍拍他的肩,“汝羊睾丸食多了哉?脾气比有那话儿的还暴躁。吾是想,汝百计求偏方,欲复生阳,显见是还想做男人。汝侍奉吾,三十余载,也该有个名分了——”
吕𬱖听了,心中百感交集,声气温和了许多,“只要你有这个心,名分不重要。何况,我食用偏方,并不为复生阳。我又不傻,当然知道那玩意儿长不出第二个来了。我只是……只是不想变女人气。”
独伊点点头,“是吾误会了。”
吕𬱖又道:“这些年来,我也和解了。与其生出阿角那样的孩儿,死都不瞑目,还不如无儿无女,把自己的一辈子过好。吾做宰相,一是为实现自己的抱负,二也是不得不尔。”
独伊睁大眼眸,等他细说。
吕𬱖望着她,心潮依然翻涌。她有变老吗?毕竟年龄摆在那里。可是在他眼中,她与当年那个坑倒他的小少女并无二致,仍是一颦一笑都能牵动他的心弦,令他放下理智、骄傲与廉耻。
曾经,他是西京右卫的将军,数次领兵抗击突厥、吐蕃,战功卓着,声名远播。若一直奉公守法,极有可能做到上将军,结果却为她迷失心窍,拖下了水,丢了前途和鸡鸡。午夜梦回时,常扪心自问,值得吗?不过,睿宗似乎被她祸害得更惨,也算是个安慰。
“唉,丸丸娘。”吕𬱖忍不住亲亲她,“你已经把我害成这个样子,索性就害死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