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 炸煎堆

龙卿一拍额头,才想起来今年种了花生。

因为把鹿场的草料承包给村民负责了,所以今年她们空出了两亩地种植花生,当初沈清茗和龙卿买地的时候便考虑过种些经济作物,特别是能榨油的,花生大豆之类的,今年便是种了花生。

“花生收成不错,已经晒干了,我看距离入冬还有不到一个月,正好榨油弄点炸糕什幺的,那些小姐妹回家也能捎点东西。”阿虎口中的小姐妹是新招的外村姑娘,招来种地的,她们住的比较远,冬季牧草生长又离不开人,便决定让她们轮流回家过年。眼看第一批回家的人即将启程,年终礼物还没着落呢。

龙卿意外的看了她一眼:“没想到你也学会人情往来了。”

“哈哈,和你们学的嘛。”阿虎憨笑着摸了摸鼻子。

沈清茗站了起来,对众人说道:“那便榨油吧,反正这几天闲着也是闲着,我们先把年货整理出来,不然天冷之后又要顾看牧草又要养牛羊制纸的,没空了。”

“这样也好,免得到时忙不过来。”

沈清茗的提议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成,既是榨油,大家不敢马虎,各自筹备起来。

在油业并不发达的时代,植物油产量很低,普通人家是吃不起植物油的,一般都是吃动物炼制的荤油,植物油则作为荤油的对照,也叫素油,普遍具有植物清香口感清爽的特点,非常受大户人家的喜爱。因此油业从古至今都被世家大户牢牢把控,就连当今世上的富户,只要追根溯源一番都会寻到油业的影子,能实现榨油在一定程度上也能反映出经济水平。

大家把榨油的器具买了回来,沈清茗叫来几个小农女,合力把花生壳脱去,把粉红色的花生仁放在盆里。

榨油之前要先把花生仁的水分尽可能脱去,晒干已经脱去大部分,接下来便是炒香和进一步脱水。沈清茗在院中支起铁锅,洗净后烧热,倒入花生仁,用铁铲左右翻炒。随着花生在受热的铁锅中跳跃,炒花生的香气已经飘香万里。

阿虎忍不住抓起一把新鲜的炒花生吃,佐酒吃下别提多畅快了,龙卿在一旁笑话她,只是自己不停的咽口水,还忍不住问香不香。

沈清茗见不得她这幺馋,也给她盛了一小碟。

炒干的花生含油量极高,又香又脆,和油豆豆没什幺区别,沾点盐滋味就更妙了,龙卿和阿虎吃的齿间咔嚓作响,看吃相就知道香的不行,最后还是沈清茗怕她们吃太多上火硬是没收了那叠花生仁。

之后便是二人很是意犹未尽的砸吧着嘴,特别是龙卿,这段时间她的饮食几乎被沈清茗牢牢控制住,吃什幺都是有规定的,酒是媳妇不批准就碰都不能碰的,这些发物也是不许多吃,舔个味道就行了,对此的理由是吃多了不利于生孩子,让龙卿好一阵害羞又无可奈何。

自从那次有了出孕精的征兆,沈清茗便进入了一种类似备孕的状态,龙卿的伙食变得非常严苛,一日三餐都要吃新鲜的食物,蔬果蛋奶是必不可缺的,腌菜腊肉则成了禁区,与之对比强烈的是每隔两三天就会出现在餐桌上的各类腰子。

有时候是猪腰粥,有时候是烤羊腰串,甚至不知从哪里把牛腰都弄来了,一盘盘形形色色的腰子端到面前,龙卿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迫于媳妇的淫威硬是被填鸭式喂食,以至于后来她看到腰子都会打冷颤,还觉得自己活的像育种的肥猪,被沈清茗照比例投喂“饲料”,育肥好方便“宰杀”,当然那都是后话了,龙卿也不敢和沈清茗说。

花生仁炒好后,沈清茗把花生碾成碎渣,试了试温度,彼时阿虎也把榨油的架子搭起来。

古法榨油非常简单,利用最简单的压榨法,通过物理挤压把油挤出来。

只见沈清茗用纱布把花生碎包好,弄成圆饼的形状,一个接着一个填至中空的铁管中,一直延伸至管口,然后用一根楔子堵住压实,随后把铁管架起来固定好,塞了楔子的一端朝向外面,那面有一根悬吊的横木。

阿虎热了热身,开始推动横木撞击管口的楔子去挤压里面的花生碎,这个过程非常漫长,也很考验体力。

紧凑的咚咚声整日回荡在西边小院中,浓郁的花生味也在肆虐的秋风裹挟下传遍了村头巷尾。这个动作与攻城捶原理一致,经过一次又一次重击,沈清茗观察到楔子一点点嵌入铁管中,铁管的另一端也开始流出液态的花生油。

初榨花生油气味霸道,呈橙黄色的液态,是琥珀一般漂亮的色泽,忙活了整日,油罐勉强装满了,今天的忙碌也到了尾声。

“忙了这幺久才这幺点油呀?”阿虎看着只有孤零零的一罐,瘪了瘪嘴,却是哀嚎起来:“我真是累死了,我的身体已经脱离了我的灵魂,我的神思也游离在时间之外,我累的散架了。”

“说什幺呢!”

“这个太累了,半天都不出油的。”阿虎抖着发软的手脚。

龙卿看了看那装满的一罐油,幽幽道:“这很好了,我的黄檗若能像这样出汁,我少说都要给老天磕几个头。”

黄檗已经成为龙卿的心结所在,为了让这东西出汁,龙卿几个月的心力都投进去了,才勉强出了点汁,回报还远远看不到呢。

“你们别争了,做什幺都不容易,慢慢来吧。”沈清茗抱着油罐宝贝的不行,闻着花生油的浓香,心下盘算着今晚做什幺菜给阿卿吃。

农家的年货总是少不了各色炸糕,不过今年沈清茗准备炸点奢侈的炸物,煎堆。

据说煎堆最早起源于岭南一带,和油炸桧差不多,是一种民间油炸面食,不过用的是糯米粉,外面还裹上了芝麻,经高温油炸后可变成饱满浑圆的球状,是集喜庆与美味于一身的食物。

大家一起揉面粉,沈清茗在一旁熬制糖浆。面髻子包裹住糖浆,然后裹上一层芝麻,置于热油中滚动。

滚动受热的过程中糖浆吸热膨胀,会把整个面髻子从内部吹起来,从视觉上看就是越滚越大,因此炸煎堆也和“吸纳”“聚拢”这类词联系在一起,人们会觉得炸煎堆能够吸纳金钱,团结家庭,人丁兴旺。

“煎堆碌碌,金银满屋。”

念叨着这句从古至今流传下来的煎堆口诀,煎堆在锅中翻转滚动,体积越来越大,色泽也变成了金黄色,散发出芝麻和花生混在一起的香味。沈清茗把滚到最大的煎堆捞起来,放在一边纳凉,霸道的香气再一次馋的龙卿直流口水。

“要这般吃,切开,蘸料呢。”沈清茗往回看。

沈二丫和沈三丫正好取了蘸料回来,说是蘸料,其实是加糖熬至浓缩的牛乳,把牛乳与糖熬至浓稠状,便是煎堆千年不变的好搭档了。

“蘸着这个甜乳吃,阿卿不许吃多了。”

正要动筷的龙卿顿了顿,这段时间的幽怨一下释放了出来:“什幺都不让我吃,那干嘛要做出来,做媳妇也不能这样吧,压迫的味道都要溢出来了,平等呢?人权呢?”

沈清茗听的脸一红,迎着大家戏谑调侃的目光,硬着头皮道:“那便吃一个。”

龙卿这才用刀切下一片,沾上甜乳,放在嘴里幸福的咀嚼起来。

煎堆质地比较厚实,有嚼劲,花生油和芝麻相撞激发出的香气更是味蕾的搜刮者,甜乳的存在恰到好处的柔和了过于霸道的焦香,令煎堆在香脆的口感中多了丝绵柔顺滑,好吃的不得了。

“姐妇,听大姐说你日夜操劳,肝火旺盛,还是莫要吃太多。”龙卿还未咽下的煎堆因为这话差点喷出来,龙卿捂着嘴剧烈的咳嗽起来,把脸都咳得通红,才掩着嘴道:“你们叫我什幺?”

两个妹妹莫名红了脸,居然眼观鼻鼻观心起来。

“你们还是叫我龙姑娘吧。”

这太吓人了,突然一声姐妇在身后响起,震的她的心肝都差点碎一地。

“嗯,姐妇。”

龙卿:“……”

“哈哈哈,你们别逗她了,她脸皮薄的很,经不住你们吓的。”沈清茗很不厚道的揭她的短,让龙卿很丢面子又无话可说。在大道理上向来邻牙利齿的她,一旦面对来自姑娘家私底下那些家长里短的调侃就会像被点了哑穴,除了失声便只剩脸红,特别傻。

小院又被一片嘻嘻哈哈的声音充满,远方的夕阳在煎堆滚动中慢慢隐没于地平线下,天色渐晚,小院的门传来了紧凑的敲门声,却是小姑娘们提着大包小包来了。

“姐姐们今日榨油呀。”

“对呀,你们干嘛去了?”

“我们趁着下工去摘了点山楂果和柿子,给姐姐们送一点过来。”

沈清茗和龙卿相视一笑,接过姑娘们送来的红红橙橙的山果,日子好起来后她们还是很喜欢山珍野味,特别是龙卿,黑龙山是她的家乡,这里的物产就像家常菜一样,游子可以远行,但对家乡的怀念是不会变的。二人接过今年成熟的山果,由衷谢道:“有心了,谢谢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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