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做了一场很长的梦。
后脑裂开一块。
潮汽、泥土,往来的脚步声、喊叫声,一切嘈杂,最终被救护车尖锐的嘶鸣压住,灌进颅中。
——小芙......
——小芙。
遥远地,有人喊她。
虚虚实实,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一阵白雾如潮水退下。
四周场景清晰,来自即将起飞的客舱。
“......马上要起飞了,”女孩趴在窗边看了看,又把脑袋歪回右边的肩膀上,“等到落地,我们立刻、立刻去吃披萨!”
对方笑,“你已经念了两个月了。还惦记着?”
“所以更加迫不及待了嘛!”
她噘起嘴。
尽情在大庭广众下,释放被压抑经年的甜蜜气息。
前机舱传来骚动,打断他们的对话。
陈萝芙向来敏感。
不安鼓动心跳,掌心生汗。她下意识握住陈抒白的手腕,向座椅里缩。
“哥......”
他递来一个安心的眼神。
从周围的窃窃私语里,她听见上来的是几名警察,似乎在捉拿逃犯。
陈家的确有一些势力。
他们出来的时候,借口是工作。况且,这几年一直安分守己,对方美琪有求必应,视作真正的亲生母亲,不应该会有人起疑......
不断安慰着。陈萝芙紧张地咬着嘴唇,听皮靴践踏在灰绒地毯上的声音,越来越重、越来越近。
“你——”
那人的脚步停在他们身边。
“就是他们两个,”他看了一眼手机,“带走!”
一直高高提起的心脏,嘭的一声,宣告希望破败。
无论怎样挣扎,尖叫、踢打、求助,没有人上前干预警察办案。
一阵电光闪过。
她看着陈抒白倒下,手指被一根、一根掰离她的皮肤。
“哥——哥!”
她哭喊着,被不容情地丢进一辆车里。撕心裂肺,无人应答。
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完好的陈抒白。
去往新生活的飞机冲上云霄,迎面赤霞;陈萝芙坐在漆黑的牢笼里,眼看它逐渐消失在目光中。
她回到了陈家。
手脚捆着,丢在床上。
陈昱州蹲在床边,捧着她的脸,“小芙,你要去哪?”
她还傻傻地以为是方美琪把他们带回来的。
“陈昱州,你帮帮我。”如同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她把哥哥带走了,不知道要做什幺。你帮我找到他,好不好?”
他们关系挺好的。
至少表面上是。
对于陈萝芙而言,他是一个玩伴,也是在陈家生活下去不得不讨好的人。
她想过要把他当成朋友。
可是,当他每一次把剩饭顺理成章推给她的时候,这个念头顷刻被打消。
他和方美琪没有什幺不同。
“好啊。”
他靠近。
呼吸像蛇口吐出的信子,叫人后背生寒。
“你干什幺......”
陈萝芙皱起眉,下意识向后仰。
下巴被牢牢钳在他两指间,动弹不得。
“你好像永远都不会注意到我,”他轻轻地开口,“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事情。”
陈萝芙一心挂记着陈抒白。
努力挣脱着手脚上的绳索,“没时间陪你瞎聊。先把我松开,然后再——”
湿热的舌尖缓慢地舔过她的唇齿。
陈萝芙身体僵住。
“你......”
“懂了吗,”他爱怜地抚摸着她的下颌,像抚摸一只瑟瑟发抖的猫咪,“小芙,是我要你留下来。”
-
陈萝芙悚然睁开眼睛。
身上沉而燥,难以喘息。她张开嘴,大口、大口吞入秋季冰凉的空气,舒缓混沌的头脑。
“你醒了?”
颈后,传来低沉的声音。
那把如撒旦令人恐惧的嗓音,将她浑身激起疙瘩。
“小芙,”男人的手指缓慢撩起她的头发,向前,贴上她的喉咙,“怎幺不和哥哥说话?”
她的脸被掰正。
陈昱州躺在病床的另一端。
温柔地笑,“怎幺不说话?”
“......哥......”
她的嘴唇动了动,巨大的恶心感跟着这个字一起呕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