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

潮灵蜷着身子往大贝壳里走的时候,觉得自己很像海里偷东西的坏鱼。

她也的确是个坏鱼。

从一堆热哄哄的兽女里扒出女人并不容易,但幸好有大祭司帮她,潮灵放下一颗淡蓝色的珠子,一眼就看到了被狐狸和黑蛇围着的女人。

还有一只小兔子窝在女人的肩窝里,小到看不见的模样。

潮灵拿开黑蛇的蛇尾,又搬走狐狸的尾巴,她心跳加速,紧张又小心地穿过无处下脚的地面。

狐狸的尾巴又细又敏感,就算有蕴含着大祭司力量的珠子,那个兽女都翻了个身,不安地晃了晃尾巴。

潮灵还以为对方醒了!

见没人醒来,她轻轻横抱起女人温热的身体,重重吁了口气,暗自欢喜地往大祭司给她准备的“新家”走的路上,突然被一只身形庞大的家伙拦住了!

“不好!”潮灵抱紧怀里的女人,定睛去看,这才发现大祭司根本没有让这个花豹睡着!

“你带我的妻主干什幺去?”若洄呲牙咧嘴地吼叫出声,和白日里从她手里抢鱼舔毛的懒豹模样截然不同。

潮灵完全不敢动,她不断用眼神搜索着大祭司的身影,万幸,不知何时出现在花豹身后的鎏玹又扔出一颗闪着淡蓝色光晕的珠子。

鎏玹略微皱眉,摆摆手示意潮灵先走。

强烈到极点的困意来袭,花豹不甘又愤怒的目光逐渐闭上,潮灵抱着女人,更不知道怎幺办了。

“但,被,被发现了...”潮灵想把女人送回去,依花豹的眼神,完完全全是想要把她生吞活剥了!

“没什幺,你就带她去吧。”鎏玹自言自语着,“失去一个兽女并不是什幺大问题吧...”

她默默思考着直接将豹族兽女杀死移走的可能性。

在潮灵带着女人离开后,她又上手去查看起花豹的情况。

咦——

*

大祭司为她准备的地方是四处相连的溶洞,靠近外面的洞里有一处编织好的藤床,潮灵连忙把女人放下去,然后跳进洞里的水池探索。

她从未来过这处隐蔽的溶洞,相连的地方只能靠水池钻进水底,然后游进去,里面还有不少同族的珠子,潮灵瞪大了眼,未结契兽女一贯的好奇心涌上,她东敲敲西摸摸,差点忘了大祭司说过的话。

不过大祭司说好会帮她结契,潮灵回到外面,她爬上藤床,抱着女人热乎乎的身体,在心里一遍遍回想着大祭司说过的话。

可她该怎幺结契呀?

不都是女人主动吗?她一个兽女,根本不会呀!

潮灵学着她先前看到那条黑蛇对女人的模样,十分笨拙地亲吻着对方的脸颊。

说是亲吻,潮灵却伸出舌尖,舔湿了女人的侧脸。

没有什幺特别的味道,就是软软的,然后心里会变得很开心。

一贴到宋菀时,潮灵也才渐渐想起了大祭司的嘱咐。

想起那些话,她飞快地摸着自己漂亮又强壮的鱼尾,一寸寸地捋着鳞片找起生殖腔口。

可摸着鱼尾,每个鲛族都会陷入特有的情绪里,如果让宋菀时来说,这种情绪就叫做自恋。

潮灵也陷了进去,她坐在水池边,一面欣赏一面认真地搓洗着鱼尾上的每一处鳞片,将她们都变得亮闪闪,光滑锋利的模样后,她这才心满意足地擡起头。

“潮灵?”宋菀时醒了好一会了,见潮灵终于从自己沉浸的世界里苏醒,她这才忍不住出声道。

“这是哪里?怎幺只有我们两个?”

潮灵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水灵灵的眼睛瞪大,一副还没回过神来的卡壳样。

美人卡壳也挺可爱的,宋菀时在她眼前挥挥手,摸着触感结实的藤床走了下来。

“这张床很不错,潮灵,我要回去了?”借过山洞顶的大开口,宋菀时认真地看了眼已经蒙蒙亮的天空,“释宴她们找不到我会很着急的。”

潮灵不说话,低下了头。

“潮灵?”

她仍旧不说话,呼吸也放得很轻。

宋菀时只好向洞口走去。

“好,好吧,我知道...”潮灵嘟囔着,“可是,可是,我就是想和你结契...”

“可是你也看到,我已经有许多兽女了。”宋菀时轻轻叹了口气,而后,潮灵感觉到自己的头顶上放上了一只手。

女人轻轻地摸着她微湿的长发。

“我没有办法兼顾所有人,潮灵,就算结契之后,我也很有可能会忽视你。”

“就像我对若洄那样,这样你还要结契吗?”

对着这样一张脸,宋菀时无法不心软。

女人将选择权交还给了自己。

潮灵呆呆地看着女人离开的背影,努力让那句“就要结契”卡在喉咙里,没有说出来。

第一次有女人这样郑重其事的和她说话,潮灵不敢答应的太快,仿佛这样就像她没有思考,直接给出的答案。

她害怕女人不信,一时间大脑飞速运转,最后就是装模作样地给自己留了些“犹豫”的时间。

结契,是必须要结的呀。

潮灵觉得自己不敢见大祭司了。

*

今天早上,宋菀时在回去的路上见到了在虎族里分外熟悉的人。

年轻而清瘦的女性骑着一只肩高比若洄还要高的老虎来到了这里,她清秀的面容里缀着一双亮气逼人的烟灰色瞳孔,岁砚从昼雨的背上下来,终于露出赶路这些天来的第一个笑。

“岁、砚?”宋菀时惊讶不已,她看看那只毛发脏污打结,疲惫不堪的虎族兽女,以为是虎族的族长让族里的大祭司来找夕炤。

“虎族是有什幺事要找夕炤吗?”宋菀时给对方带路,“那跟我来吧。”

“不,不是,姐姐,可算赶上你们了。”岁砚挥挥手,从昼雨的背上跳下,与精神萎靡的虎族兽女不同,她倒是显得神采奕奕的。

岁砚连忙伸手掺住宋菀时的手臂,“我有话,要说!”

趁着宋菀时周边终于没几个兽女,她压下声音,大着胆子问道,“你,原来是不是,不在这里啊?”

岁砚纠结的摸摸自己的鼻尖,又觉得自己表露的不清楚,她继续道,“就是,在很远的地方?岁菀姐姐,你们哪里没有血契吧?”

宋菀时困惑地看着问出这句话的岁砚,不知该怎幺回答对方的话。

“就是,你想回去吗?”岁砚伸出一只手,用另一只手在掌心上写写画画,她模样认真,清晨的阳光和煦,将沙滩照的暖洋洋的,宋菀时却骤然感到浑身冰凉。

想,想回去吗?她张张口,突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与此同时,夕炤她们呼唤她的声音传来,一眼就看到菀菀的释宴飞快地蹿到她身边,鲜红的蛇信子在不断在探寻她身上有没有受伤的味道。

“菀菀,去哪了?”圆滑的黑色蛇头碰碰她的手臂,释宴控制着体型的增长,恢复到自己最强大的模样。

“今天早上醒的早,去散散步...”宋菀时木讷地回应着释宴的问题,思绪却飘的老远。

紧随其后的那只狐狸的眼神冷飕飕的,昼雨察觉到危险,适时地站了出来,遮住了岁砚的身形。

“昼雨,别动。”岁砚摸着自己的手臂,低声道,“我只是不想让兽神再发怒了...”

*

回到蚌壳附近的居所,茶梧蹲在搭好的灶台前忙碌,兽女大多只吃生的食物,她好不容易升起火,又把一个绿色的椰子直接放进火里烤,直接烤裂了,炸开的椰子让茶梧害怕地缩着肩,只敢拿长长的树枝将它从火上挪开。

“菀菀!?”

这次,宋菀时只是轻轻揉过茶梧的脑袋,便去用椰壳粉刷了刷牙,刷完牙,她又开始晒上盐,狩猎作为兽女的本能,不用菀菀说释宴她们便也走了。

“茶梧,”夕炤在离开之前叫走了这只不会参与狩猎的兔子,“你今天好好陪着菀菀,不要让,那个虎族兽女靠近。”

夕炤瞥了眼枝叶繁的树梢,“或者你就去找若洄说说。”

“唔,好。”茶梧一贯都会答应其他人的请求,菀菀今天也怪怪的,夕炤也怪怪的...

花白的小蛇一天一个样,小蛇喜爱阴湿的地方,她在石头缝里游走,又或者躲在树干上避阳,离“营地”还有一段距离。

“花花,来。”熬制带着咸味的鲜鱼汤并不难,对于食物,她的要求也越来越低,只要能饱腹即可,宋菀时吃的不多,也给外出寻觅猎物的释宴和夕炤留了汤。

而厚着脸皮的岁砚自然也讨到了一份正经的鱼汤,她打发走了昼雨去自己自愈,等待着和女人再次谈话的机会。

宋菀时轻轻地摩挲着有一层树漆的木碗,去掉鱼刺后,她用手心盛着嫩滑的鱼肉去喂已经从树干上游走在她腿上的小蛇。

花花不会说话,只是不断吐着信子,避开母亲的手,一口将鱼肉吞掉。

宋菀时轻触着小蛇的脑袋,又想起了她已经几天没和若洄好好说话了。

“茶梧,你今天有没有见过若洄?”

“没,没有。”茶梧啃着自己摘的草叶,坐在女人身旁的模样十分无辜可爱。

“我是有些话要跟她说...”宋菀时喝完一碗口味清淡的鱼汤,将吃撑的花花放在了铺着兽皮的大蚌壳里。

“那我先去找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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