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薰衣再次醒来时,外面天已经全黑。
第一时间检查手指,还好发丝还在,尾部发囊鼓鼓携带着韩奕阳全部DNA。
薰衣穿好衣服小心开了里间的门,还好办公室里没人。等薰衣鬼鬼祟祟地走出讯韩大厦,终于大大地松了口气。
这阔别已久的自由充斥在她每个细胞,除了有些发软的腿根和酸胀的腰腹,她感觉自己前所微有的好。
薰衣打车回了东潭区别墅,她还有点小尾巴没打扫干净。
隔日,薰衣约了家政早上来大清扫别墅,将电动牙刷和密封袋里发丝寄了个国际快递,地址是她国外认识的一家检测机构,隐私性极强。
她去了学校递交退学申请,理由是全家移民。
辅导员和她沟通了很久,最后也只能盖了章表示遗憾祝她一路顺风。
薰衣走出教学楼时,不知不觉走到她和韩奕阳三年前初见的地点。
那是一个苏喆大学最繁忙热闹的取名为香街的马路拐角,她骑自行车拐角盲区撞上开迈巴赫的韩奕阳。
开学第一天,她大腿膝盖手臂胳膊全是鲜红擦伤,和坐在车内的韩奕阳,四目相对,驾驶座上是长得和他一模一样穿着军装的韩奕昭。
世上再无的韩奕昭。
世上也再无薰衣了。
薰衣闭上眼调整好呼吸,扔掉电话卡,擡脚踩碎一往无前地向前走去。
薰衣时隔三个月又回到熟悉的国际机场。
寄存好行李取了机票,薰衣站在候车室玻璃前给茹瑾打电话,一直忙音未接。
身后电视新闻正在播报今日讯韩集团收到国外诈骗集团潘多拉组织的威胁邮件,要求讯韩集团一周以内将赎金一千万美金汇入指定账户,否则将公布一周后即将上线《无人之境》全部资料代码。
现讯韩集团暂未回应,《无人之境》机密资料是否被盗。但讯韩集团三天前服务器刚遭遇黑客攻击的风波才刚停现又爆出此等丑闻,民心大失,股票直接跌停。
薰衣摘了墨镜今天右眼皮一直狂跳,心情焦躁不安。还有半个小时飞机就要起飞,她大概一时半会回不到国内,而茹瑾却在这个节骨眼上联系不上,一定是出事了。
她打定主意撕了机票离开机场,重新打出租回到市里。
薰衣在绿盈区下了车,还没走进茹瑾别墅就发现周围已经被警戒线围了起来,停了黑压压好几辆黑色商务车,不少穿黑色制服的人忙碌地进进出出。
她不动声色地向右拐离开,心脏持续下坠到最低谷。
拦住刚买完菜的阿婆,假意打听,“哎婆婆,前面怎幺封路了,我找我朋友在里面那栋房子现在过不去了怎幺办呀?”
阿婆看到薰衣水灵漂亮一脸害怕,放下心里戒备慈爱地絮叨说起,“哎小姑娘,那栋昨晚就出事了。据说……还有枪声,嘘,总之吓人得很。别走那边,出了小区绕到东门进去。”
“……好谢谢婆婆。”薰衣道完谢往小区大门走。眼角滑出湿热眼泪,肩膀抽颤不止,强忍着异样薰衣走出小区招了出租车。
司机被薰衣满脸泪水吓一大跳,“大妹子你没事吧,去哪儿?”
“……”薰衣一时竟想不到要去忘何处,只能声音喑哑地说,“你先开吧,随便往哪。”
薰衣抱着剧痛无比的脑袋死死抵着前座,手指攥紧泪水滴落下打湿膝盖牛仔布料,胸口猛烈收缩刺痛难忍,哭声被堵在喉咙口哽咽不止。
她太迟了,太慢了,她救不了茹瑾,救不了笼中雀。
薰衣哭了十几分钟终于缓过神来,双眼肿大得像两颗核桃,里面血丝满布。
深呼几口气起身掏出手机打字。
[茹瑾现在在哪?]
栾夙隔了三分钟才回复了她。
[不知道]
手机继续震动对方连续发来好几条信息。
[她暴露了,还开枪打伤了来抓的人逃走,现在生死未卜]
[组织决定放弃营救她,命全市我们的人都撤离了]
[你也赶紧撤离吧,你知道信息最多,被抓只会让组织损失更惨重了]
栾夙知道她还没走,可能是组织让他查的她的登机信息。
薰衣冷哼一声,果然是潘多拉组织一如既然的做事风格,果断利落。
他们所有人都随时可以被牺牲的弃子,他们眼里只有永远的利益。
薰衣还知道了另一个算是好的消息,茹瑾还没有落网,那自己就还有救她的希望。
她会藏在哪呢?薰衣手指在在膝盖急促地点敲,仔细盘索。
薰衣跑了好几个地方,茹瑾名下的各处房产,她没敢轻易靠近,都是让物业帮忙核实的没有人在家。
薰衣甚至还跑出她们儿时待过的孤儿院看过,Beta寄养的宠物店,她投资的美容院都没有人。
夜色降临,薰衣抱膝坐在街头脑子乱成一团浆糊,秋风瑟瑟吹得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起身拿起一旁的包时愣住,她想起刚回国她和茹瑾第一次碰面的地点。
薰衣慌忙打车第二次来到这家私人会所,已经锁门暂停营业了。
薰衣从透明玻璃往里望,里面一片漆黑不见人影。薰衣在包里找了好久才摸到一枚细长发夹,四下无人薰衣蹲下摸索解锁,费了一分多钟才悄然撬开。
马丁靴和瓷砖发出清脆响动,薰衣摸黑走在空荡寂静的会所里,心脏紧张得噗通狂跳。
上了三楼,薰衣打开最里间一扇疗养房门,她眼眶湿润,笑出了声,里面茹瑾正举着黑管枪身对着自己。
“薰衣?”茹瑾放下手枪声音有些虚弱,“你怎幺在这,你不是十一点五十的飞机吗?”
薰衣一走进就闻到空气中浓郁血腥味,眉头紧锁靠近,“你受伤了?”
“嗯中了一枪。”茹瑾半靠着薰衣肩头,额间发丝全是细汗。
“是他们开抢打的你?”薰衣摸上茹瑾额头,炙热滚烫,她在发烧。
“我也开了枪打了他们一人。”茹瑾胸前后背缠着不少绷带,气短若虚。
薰衣把茹瑾靠在身后床背,“我去找急救箱,枪拿好,有事拔枪鸣响。”
薰衣咬住开着电筒的手机,终于在一楼前台找个小型急救箱,回到三楼茹瑾睁眼看到自己意识回神不少。
“看来你得替我取子弹了。”茹瑾嘴唇发白痛得浑身汗水浸透却没吭一声。
“除了我,也没人敢接你这个烫手山芋了。躺下。”薰衣架好手机电筒角度,消毒好双手半举起。
茹瑾艰难挪身躺下,枪伤在肩头,失血过多滚烫身体让她头脑泛晕迷糊,“我临死前能见你一面,也算是老天待我不薄了。”
薰衣拿着一团纱布举在她口前,“张嘴咬住。放心,祸害遗千年,我们都会长命百岁的。”
薰衣剪开绷带和她衣服,露出她光洁肩头和狰狞汩汩冒血地洞口。
薰衣紧张得咽了下口水,闭眼心里默念她不能怕,她得救人,她可以的。
冰凉的医用钳戳进血肉模糊的洞口,转动几圈,茹瑾牙关咬紧手掌握着身下床板青筋暴起,胸口大幅度上下起伏,额间的密汗起了一层又一层。
常年的间谍生活淬炼出一颗强大的心脏。薰衣越惊险心态越稳,手稳得可怕,医用钳夹住嵌在血洞最深处的子弹,利落拔除丢在医用箱金属盖上发出清脆碰撞声。
薰衣看了眼茹瑾咬着纱布呼吸急促,闭眼直接淋上一圈酒精,伤口疼痛成倍袭来。
薰衣按着茹瑾两肩防止她乱动拉扯伤口,茹瑾眼泪簌簌滚落在枕间,痛得她脊骨绷直,呜咽不停几欲昏迷。
“没事了没事了,”薰衣扶起茹瑾拿起绷带给她包扎,“这里不能久留,今晚我们得换个地方过夜。”
茹瑾浑身湿透像刚从水里捞出,鲜血和汗水混杂发出难闻刺鼻的气味,低喃回应,“……好。”
薰衣脱了外套裹在茹瑾身上,将带血绷带衣服装进医疗箱整个箱身丢在身后玻璃鱼池,水能掩盖住血味。
薰衣背起茹瑾下了三楼,出了高级会所,凌晨的街道空无一人。薰衣左右四看确定没有危险,才背着人走出十几分钟路程,特地避开有监控主干道路只走的小街小巷。
薰衣走得后背汗水湿透,喘息不停。伸手拦了辆出租,报了全市最混乱的酒吧街道名。
司机从后视镜打量了下几眼薰衣和茹瑾,现在这个时间点还在外面游荡的两个女人行踪有些奇怪。
薰衣拍了拍茹瑾脑袋,“酒醒没,我们还得赶下个场子呢,别耽误事。”
茹瑾脸色潮红低喃几句靠着薰衣没有清醒过来。前排司机收回打量眼光,眼色闪过几分轻蔑调侃,一踩油门发了车。
薰衣背着茹瑾下了车,出租车扬长而去。周围音响震响脚下地面都在鼓动隔着门扉里面尖叫不断人声鼎沸。
现在正是夜生活最亢奋热闹的时间点。薰衣戴着口罩左拐四扭找到一家挂着霓虹灯带的招待所。
薰衣走进对接待台女人说,“两间房,还有吗?”
“有啊,钟点房还是普通单间?”
“普通就行,住五天多少钱?”
“一天一百二,一共六百。身份证给我登记,两个人都要。”
薰衣左摸右摸没找到身份证,“我出门太急没带,通融一下嘛这大半夜的。”
接待台女人对薰衣这拙劣的演技司空见惯,淡然摇头,“不行哈,这没身份证不让住,回去取吧。”
薰衣也难得再装直接开价,“我加到一千,成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