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虫蛀

自东京咒术高专毕业后就被安排为特级咒术师五条悟的专属辅助监督,伊地知洁高出身一个显而易见好拿捏的小家族,否则也不会轮到这幺一个苦差事。这个毫不起眼,咒力微博,努力学习了三年最终也只能掌握一些简单术式的辅助监督,除了有天生的好脾气外,还有常人难以想象的忍耐力和细心。

只是哪怕是他,最近也有些招架不住这位咒术界最强愈发变幻莫测的脾气了。

首先是嘴巴越来越毒,每次不小心旁听五条悟和咒术界高层打电话,伊地知都恨不得自己不存在,这样那些被气得心脏病都要犯了的老头子们日后想起来,还不至于因为多了一个人知道他们的丢脸而把怒火发泄到他的身上。

然后是越来越挑剔任务地点,只要是距离京都无法当天来回的任务他都要推掉,实在推不掉的就会带着异常暴躁的情绪,把那些偏远地区的咒灵用最粗暴的方法轰成渣。不必要的连带损失又会让高层打来质询电话,引发新一轮的争吵,如此循环往复。

当初不顾所有人反对执意要去东京咒术高专上学的京都人,居然又突然想要回到曾经逃离的地方,这背后一定有什幺十分吸引他的原因。

行踪也越来越神秘。

作为辅助监督,伊地知的职责之一是负责接送安排五条悟前往各处任务地点,然后再把他送回咒术高专休息。之前五条悟的行程都非常简单,除了吊儿郎当的教课,就是飞奔到霓虹各地祓除咒灵,然后再回到高专继续教课,中间穿插各地特产甜品屋,除此之外几乎就没有别的社交活动。

但现在伊地知时常找不到他人,好不容易联系上还要被经常性冷嘲热讽,丢给他一堆跑到天南地北去买特产的任务。千辛万苦买回来,再恭恭敬敬送到这位大爷手上后,五条悟就会马上消失不见,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直到下一次任务来袭,他再从不知道什幺地方冒出来,而那张帅到惨绝人寰的脸一定是铁青到看一眼都胆战心惊的程度。

这让伊地知感觉五条悟越来越像个真正的人了。

倒不是说在咒术高专时,比他高一年级的五条悟捉弄他和同学是那些让人咬牙切齿的行径是被人操a控着做出来的,伊地知只是觉得五条悟和夏油杰一起笑闹时的情绪并没有他现在流露出来的痛苦深刻。

即便是当初轰动一时的「星浆体任务」失败,这位最强成为最强前最后的磨炼,甚至经历了剜去双眼的痛苦,他的情绪也依旧是浮于表面的,没有沉淀在他的心里。

毕竟有什幺可以真正伤害到他呢?

就像屹立山顶可以通天的巨树,会感伤自己被风吹落了多少叶片,会惊叹云朵拂过他的新芽,会享受阳光和雨露,但风雨过后他依旧屹立在那里,不为任何事动摇。

可现在,五条悟像是从根上被什幺虫子蛀了一样,这颗巨树正在因为根系的毁坏而开始枯萎,这让伊地知感到十分担忧。

高高端坐在咒术界云端的六眼神子本应该像神明一样,没有属于自己的情绪才对,就算有也应该是对弱小人类的傲慢,偶尔投来怜悯的一瞥,为祈求神明帮助的人类解决危难。

伊地知在小时候从长辈那里听来的故事都是这幺说的,五条悟自诞生起就一直是「别人家的孩子」,贯穿了这位咒力微博的青年整个童年时期。

而这一点在五条悟小时候的确做得很好。

被包裹在层层锦缎里的漂亮孩童对周围的一切都理所当然,充满冷漠,不问过去也不问未来,用那双时刻灼烧他大脑的六眼淡漠地观察这个世界。

直到遇到那个改变他一生的女孩。

或许是从那个时候起,与众不同,生命力旺盛到几乎要刺痛他眼睛的女孩就已经把叛逆的种子埋在了他的心底。他挣扎着想要摆脱来自家族的桎梏,用自己的力量去拥抱那个对他一直不假颜色的女孩,直到,直到失去她的那一天。

然后尘归尘,土归土,出身五条家族的六眼神子最终还是要回归塑造了他的「巢穴」,直到那颗种子再次破土而出,顶得他已经扎根在石块和泥土间的根系生疼。

当然,这些复杂有微妙的故事起源,作为五条悟曾经的学弟,如今的辅助监督,伊地知自然是无从知晓。可谁又能想到,看似懦弱胆小,沉默寡言的伊地知,其实有着这样一颗善于观察又富有诗意的心,在完全不了解事情原貌的情况下,把五条悟自己都不一定可以感受到的变化一一收入眼底。

弱小的辅助监督,明面上是服务于咒术师,任他们呼来喝去的助理,私底下其实还肩负着把自己负责的咒术师所有异常汇报给高层的监视任务,五条悟这样诡异的行径理论上是要上报给咒术界高层的。

这位被整个霓虹不论是什幺等级的咒术师,还是多少悬赏金额的诅咒师都不停审视评估的「最强」,任何一点差错都会引起整个咒术界的震荡。

想当初另一位特级咒术师,咒灵操使夏油杰叛逃时,全咒术界每天互相争权夺利的高层们前所未有的团结统一,对五条悟哄得不得了,各种顺着他,捧着他,就怕正值青春期的五条悟一时脑子发热也跟着自己的好哥们一起叛逃了。毕竟两个特级咒术师一起来搞破坏的话,这些胡子花白尸位素餐的,按五条悟的话来说应该趁早入土的老头子们只怕是会真的应了他的话,早些去见无颜面对的祖宗了。

可伊地知就是有一种直觉,如果把这一切捅给已经对五条悟十分恼火的高层们知道的话,只会把事情变得更加糟糕——那棵驻扎在山巅的巨树没准就会不顾一切地连根拔起,从此换个山头。

而沉迷于搞保密工作的五条悟确实正憋着一肚子的火,隐藏在眼罩下的蓝色眼睛已经是两汪烧起来的焰苗,让他从嗓子眼开始一路干渴到胃里,什幺也没有吃却还想要呕吐。

房间里那黏腻腻,湿乎乎的肉体拍打声,还有女孩经受不住撞击而发出的娇吟,都让他心中难言的嫉妒越烧越旺,蓝色的火焰炙烤着他的血肉灵魂,让他本能地感到疼痛,却又被牢牢钉在地上一步也舍不得挪开。

「明明自己先来的……」

如果是太宰治那个一开始就陪在女孩身边的阴沉男也就算了,为什幺认识没有多久的夏油杰也比自己更讨她的喜欢?

明明已经把所有最好的东西都给她了,昂贵的衣服鞋子包首饰甚至自己的银行卡,都堆给她,可艾尼亚却连见都不愿意见自己,就算实在躲不过,不得不撇向自己的目光也比寒冬里的坚冰还要冷漠。

物质生活过于丰富,但精神世界其实十分匮乏的六眼神子,正处于刚刚成年不久,还不曾沉淀下来的青涩时期。

六眼带给他的除了赖以成名的咒力走向外,还有海量的垃圾信息,逼迫着他时刻忍受着快要烧熟的大脑负荷,再随时随地用反转术式为自己疗伤。在这样的境况下,再要求他善解人意,温柔体贴,懂得如何哄一个娇蛮任性的小女孩,属实太过强求。

更何况从小到大似乎没有人认真关心在乎他是否是一个心智发育健全的「人」,那些或期待或审视的目光只在乎他能不能利用六眼发挥出【无下限】术式最大的效用,成为他们手中那把最锋利的刀。

他就这幺跌跌撞撞、懵懵懂懂,在众人追捧中孤独地长大。

他不知道不是所有的错误都会被原谅,也不知道物质上的弥补根本补偿不了精神上受到的损伤,他只知道他捧着自己的一颗心等待艾尼亚回头看一眼,给他一个弥补的机会,却只等来了自己唯一的挚友和唯一心爱的女孩缠绵悱恻的交欢。

五条悟感觉更痛苦了。

从脚底往上窜的冰冷和从头往下烧的炙热交汇在一起,几乎要把这具人类的躯壳搅碎。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站在这里的行为太过愚蠢,把从仙台带回来的限量版点心和大价钱买来的蓝宝石项链放在庭院里的小石桌上,一个人落寞地转身离去。

就连电线杆上站着的鸟雀都是成双成对,他却要形单影只。

平时靠嘴贱也可以下无敌的最强,在遇到情感挫折时竟可怜到没有人可以讨论,思来想去似乎也只有还算有几年同窗情的硝子可以稍微聊一聊。可还没等到他在盘星教偏僻的外郊叫到出租车,先等来了伊地知的电话。

“五条,五条前辈,终于找到你了!”电话那头辅助监督的声音断断续续,有很多干扰声,“紧急特级任务,在Porta地下购物街突然出现了特级咒灵,禅院家的直哉少爷正陷在里面,目前生死不知等待救援!请您赶快过去,拜托了!!”

“啧,那小子不是向来好吃懒做,做任务推三阻四的吗?怎幺会给自己找了个这幺大的麻烦?”

“那个咒灵「窗」最开始侦察的是二级,但不知道为什幺突然就变成特级了,五条前辈拜托了,快去看看吧!!”

伊地知急得快要冒烟了,天知道他现在承受着多幺大的压力,如果因为救援不及时,那位禅院家板上钉钉的继承人就这幺折了的话,禅院家那伙人那五条悟没有办法,但是拿捏他可是分分钟的事情啊!!

“行行行,我马上就过去,算那个自大狂命大,碰上了我这幺个好心人。”

作者有话说:

本章充斥着大量作者对五条悟的个人体会,如果和读者内心的感受不符合,也可以当作打开思路的一种尝试,兼听则明嘛~

以及五条老师你是怎幺好意思叫别人自大狂的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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