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珠睁眼,眼前珠络垂帘,烛影摇红。
面前男人面如冠玉,有点眼熟,端着一杯酒:“娘子。”
姜珠环顾一周,门窗皆贴着喜字;再低头一看,大红缎面上绣着金精细的龙凤呈祥。
男人继续温润笑着:“娘子。”
姜珠起身打算查探四周,发现自己宛如生锈人偶,身体沉重无法动弹,
男人坚持:“娘子。”
姜珠认出来了,是不戴蒙眼布的李雨。
李雨还端着:“娘子,你不接这杯酒,我们便过不了这关。”
姜珠作新嫁娘状,接过李雨手中酒杯,奇异的是这一系列动作顺滑无比,不复刚才想起身一般艰涩。
不过还好他们嘴不受限。
“这是怎幺回事?”姜珠询问李雨,她冷静地看李雨也宛如一个新娶妻的郎君一般探过来,像是要亲吻。
“我们好像误入了某处迷境,”李雨回答,眼睛眨呀眨看着姜珠,“只能按照既定的轨迹行动,否则无法动弹。”
姜珠想反问他怎幺发现的,结果发现无法发声。
随后姜珠咳出一口血,难以置信地看李雨。
她不受控制地仰倒,倒在李雨的臂弯里那刻,一切天旋地转,眼前场景变化,变为一处江南庭院。
眼前杨柳依依,微风吹来,姜珠还是躺在人臂弯的姿势。
“我刚刚是被你毒死了吗?”姜珠保持躺着的样子,她这个视线只能看见木质回廊和草长莺飞的蓝天。
“好像是。”李雨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斜倚着榻,贡献一只手臂给姜珠枕着,另一只手摇着纸扇,他的视角里看到姜珠青丝如泄,慵懒地靠在他怀里,像一只看着池塘发呆的小猫。
“你好像很淡然。”姜珠感到一股烦躁。上次感到这幺憋屈还是被法显封在云梦泽,这次甚至更甚——她连身体都无法自如掌控。
“有吗?”李雨继续摇着扇子,“可能我这个人比较随遇而安。”
“至少现在天气很好,景色也不错。”李雨说得没错,他侧卧的视野比姜珠大一些,可以看到面前如同水镜一般的池塘,中间孤单屹立着嶙峋的山石,镜面之下,几尾锦鲤偶尔灵动地游过。
姜珠不为外景所动,持续尝试翻身,终于有一刻这个身体好像松动了一下,她顺滑地翻了过来,手里东西顺便捅进了李雨的腰。
姜珠:……
感到手下衣衫逐渐被温热的液体浸湿,姜珠擡头看被轨迹里的她捅了一刀的李雨,他眼中有一种感到疼痛但又奇异的笑意,姜珠还没仔细端详,周围便又发生了变化。
还是她捅李雨的动作,只不过变成她在上李雨在下,刀还在李雨身体里。
李雨一身劲装手把着她的刀,姜珠感觉不到是阻抗还是帮助,一边咳血一边笑:这下我们扯平了?
姜珠放弃用意志干预迷境轨迹,只任手上刀再捅进去一点。
然后身体起身。
周围又风云际变。
她背对某处悬崖,周围寒风呼号,好像在等人。
鹰飞过长啸,风雪里上来一个人,还是李雨,束发戴冠,背着一柄剑。
“这是天山?”姜珠问。
“如果你认为它是。”李雨伏霜负雪而来,不被绸布束缚的眼睛有不同以往的锐气,姜珠注意到他腰间还有一把佩剑。
一人一妖并肩而立,高处山风呼啸,千山伫立。
“有人跟我说,天山是上通穹宇的山。”
“穹宇。”李雨没有否认,他只是咀嚼这个词,带着些许玩味。
“你去过吗?”
李雨思考,两人眼前景色开始剧烈变化。
霜雪覆盖的冻土消失,时而变为松软的土壤,时而变为及人脚踝的溪流,时而是流动的沙漠
眼前人也不断变化——
覆眼绸带时现时隐,颜色也随之不同,青白红绿一霎而过,红艳喜服黑色劲装同时存在于一瞬,像是万古时间洪流倾泻于此刻,百千命运在此殊途同归。
变化里唯一不变的是李雨的腰间佩剑,它消失它出现,但始终是那柄古朴而纤细的黑剑。
李雨现在的剑长这样吗?姜珠回忆。
“当心,要离开了。”
李雨过来拉住姜珠的手,姜珠低头打量自己——她本身也在不断变化,丹蔻的墨绿的浓黑的指甲,宽袍的纹边的干练的袖口,变化的李雨越过变化的一切拉住变化的姜珠,竟然是稳稳握住的。
温热的,柔软的,带着剑茧的,手。
有种奇妙的恒定存在于此,但姜珠目前还看不清。
快速变化后,眼前恢复为苍郁山林,古老乔木高耸,遮天蔽日里漏泄星点月光。
姜珠想起来脱出缙云阵法时,李雨带她往缙云最高峰撞去。
“刚刚的迷境你很熟悉?”姜珠问。
李雨恢复熟悉的蒙着眼睛的样子,摸着下巴回忆:“小时候掉进去过一个……”
“那个迷境和一般迷境不一样,好像存在某种意识,”姜珠回想迷境中所见所闻。
“某种意识吗?”李雨笑了一下,“好像也对,看来它觉得我和姜姑娘有夙世的姻缘。”
姜珠一时失语,这人自来熟得她接不上话。但鉴于刚刚境里他表现得很同仇敌忾有问必答,而目前她又有很多疑问,决定先忍受一段时间。
“……这里又是哪儿?”姜珠岔开话题。
前方景色奇异,想是某人洞府。
一片桃林里,一个绿衫人支着腿坐在潭边,金色锦鲤游曳,男子周围四散写满符号的白纸,手旁是古朴的青铜罗盘。
“不出我所料的话,前方应该是现任缙云上人的洞府……嗯,暌别经年,凌虚掌门还是风姿不减。”
一片桃花翻飞而过。姜珠看向当中那人。
————————————分割——————————大家还记得凌虚是谁,对吧?(摇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