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有两种人,不忮不求和贪得无厌,形成极端对比。
威廉斯比较接近后者,才会说:「这还有分哦,那你说说看,我都想听。」
「真话就是,当县府要找你麻烦时,会三不五时找上门,出言暗示。你若不依言照办,等着关门大吉。至于假话,需要你事先打点好,相关单位懂得上门做做样子。」
「原来是这样。」威廉斯恍然大悟,「难怪屏东那个馊水油,怎么检举都没用。」
「那个我不了解,倒是听说,县长就像古代的诸侯,平日很威风。出事了,个个只会喊冤枉。你应该听过一个笑话,以前的台北县,号称天下第一大县。内地官员听见了,也不知吓破了多少件内裤。倘若悉数运过来,足可铺满台北县的每一寸土地。」
「什么意思?」威廉斯听拢呒,代表不懂得幽默。
我只能陪笑说:「没事。新北市人口多,油水多、馊水也多。」
「那是当然的,我还知道,食安现在由卫福部掌管,你觉得我可以放心吗?」
「你尽管放一万个心,卫福部、卫福部,慰安妇、慰安妇,你念快点重复几遍。」
威廉斯照着念两遍,面露疑色说:「听起来很接近,有什么含意?」
「饶舌好玩,没特别意思。」我问道:「你知道慰安妇是什么吗?」
「我是看新闻的,记得好像是……日本人搞出来的名堂?」威廉斯没把握。
我好心解释:「你在国外受教育,历史课本不会提。那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日本军方到处诱骗、征召妇女为国牺牲。但多数是以强迫的手段,包括台湾妇女在内,强行送到前线为军队提供性服务。讲难听点,慰安妇就是泄欲工具、性奴隶,全世界军人都爱搭乘的公车,最喜欢去朝拜插香的香炉,令日本男人乐此不疲的肉便器,报告完毕。」
威廉斯听到嘴开开,好不容易才回过神,连忙发挥「没把金钟奖座颁给我是你们那些评审嫉妒与短视的不专业心态作祟」的逼真演技,忿忿不平地说:「这跟逼良为娼简直没两样嘛,实在是太可恶了,干!」正在化妆的关系,他不敢太激动,也不敢乱乱动,尽量利用两粒灵活的眼珠来传情,用疑虑的眼神瞟着镜子里的我,模样就像要把汉奸揪出来,正义凛然又说道:「老板,刚刚你将GMP说成鸡摁屁,现在又把慰安妇和卫福部混在一起,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我说:「你千万别想歪,政府把「行政院卫生署」提升为部,增加大批人力、大笔预算,业务范围包办了全民的生老病死,展现政府的仁心德政,立意当然无话说。只不过,政府做事向来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粉饰太平从不怕花钱多,大内宣更是武则天奉为巩固政权的必要手段之一,彰显台湾价值的民主有多么伟大。所以卫生署才会搞不定,武则天也不知道问题何在。因为人家整天坐天很累的,只需动动嘴皮下令收编,花大钱把卫生署弄大,变成油水多多的卫福部。这种浮夸的作为,我打个比方,你若是家长,管不动懒惰的小孩,无法可想之下,你干脆做块大饼丢给小孩啃,企望他脱胎换骨,从此大有作为,你认为有用吗?」
「奇怪,老板!我怎么突然有种感觉,好像你挖洞要我跳?」
「哈,你见识卓越,自然看得出来,这里又不是吐鲁番,我哪挖得动。话说回来,卫福部可是你提的,我们是在讨论公共事务,攸关你我切身大事。我纵使才疏学浅,也努力竭尽所能陈述一己看法,当然会想听听你的高见,互相交换意见求进步,不好吗?」
「政府有哪些部门,平常负责什么业务,其实我也没在注意。有关馊水油的事,我不是从剧组听来,便是看电视得知。这几天,名嘴火炮四射,轰得可厉害。有的讥酸,卫福部馊掉了,办事无力,只讲白目话,连遮羞布都不如。有的破口大骂,屏东县政府麻木不仁,事情已经闹得不可开交,县长竟然还跑去演神隐少女。害我一直想,屏东县长到底是谁,演神隐少女适合吗?记得里面有许多神猪,难不成……」
「你比喻得真贴切,也说明了最好别对卫福部寄望过高,免得失望愈大。我偷偷告诉你,阿恩打算选立委,肚子里墨水可多了。他说政府弄个卫福部,自慰之余,又可供民众尽情发泄,潲膏喷再多也不怕会被淹没。弦外之音,政府对卫福部并没抱多大期望,只求它发挥最起码的功能,像慰安妇般安抚民心。至于你最关心的食安,食药署已经打包票,昭告全国,放心吃不会再出事。你不妨想想,可曾有人不吃不喝长命百岁不会死?俗话说,民以食为天,岂能少了「食要死」这种单位,对不对?」
「法克!这么不吉利的单位,摆明诅咒人去死,像话吗?」威廉斯很不爽,忍不住大声咆哮。
「哎呀!」化妆师大叫一声,唇蜜画到威廉斯的下巴。「你突然把嘴吧张那么大干嘛啦!」
「他妈的!妳以为我的脸要更新啊?笨手笨脚的,我可没花钱请妳来画地图。」
「先生!我又不是故意的,你长得俊、肤质好,只要上点粉底,其实就够标致了。可你呱啦呱啦讲不停,嘴吧动来动去。就算张大千重生,也会把荷花画成莲花吧!」
「ㄟ,妳昨晚失眠是吧?火气这么大,不知嘴臭,妳还有眼睛,等一下会怎样?」
「我是不会怎样,但时间所剩不多,就怕你来不及戴放大瞳片,倒楣的也是我。」
「玛丽莲梦露她妈,愈说愈不像话妳?」威廉斯猛将化妆师的手拨开,豁然起身。
我看苗头不对,赶快把他按回去。「我的大明星,马有失蹄,人有失手,你大人有大量,看在我的薄面上,这回就别计较。说真格的,我到今天才知道。化妆真的不容易,好比用蜡笔画人像,丝毫抽象不得,要不没人认得出谁是谁,你说是不是?」
「是啊!」回答的不是威廉斯。我妈很有礼貌,不用敲门,像阵强风闯进来。
「化妆是门大学问,绝对马虎不得。尤其是威廉斯这种享誉国际的大明星,登台亮相更得讲究。青仔,你闪开。」我妈最爱学横蛮的女民代,动口之余,不由分说将我拉开。紧接着,她施出空手入白刃绝技。转瞬间,化妆师手中的唇笔已被夺走。随即,我妈摆开天王化粧师的架势,一边往威廉斯的脸上涂颜料,一边用专业的口吻讲解:「不管哪种行业,真正身怀绝艺的大师,根本用不着上电视打知名度。老娘天资聪颖,无师自通,化妆半点也难不倒我。现在流行什么,看我身上的穿着打扮就对了。」她脸上洋溢粉嫩的光泽,戴着变色瞳片的双眼更显水汪汪的勾人。桃紫色的香奈儿套装,尽将她秾纤合度的身材裹得像粒快要爆浆的奶酥,凭添一份干练的俐落。容我说句公道话,无论上看下看,或是倒头栽的看,保证看不出我妈是名符其实的欧巴桑。实在很难令人相信,这么年轻貌美的女仕,已经拥有一双接近三十岁的儿女,秘密全靠牛粪保养而来。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