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里鸦雀无声,边疆又再次骚动了。
项将军头低着,一句大气都不敢出。拓跋禹也是恼的厉害,束手无策。
拓跋禹翻着案头的折子,居然没有一件好事。
翻着翻着,翻到了另一个让人生气的奏报——万年吉祥板开裂了。
拓跋风并不在,但项将军似是找到了出路一样,落井下石的说,“这个九王,平日里不知道忙什幺,说好了工部会把万年吉祥板做妥的,什幺金银珠宝都紧着给他用了,还搞得成这样。”
裴尚书在一边冷眼看看项将军,默不作声。
“这个九王……”拓跋禹显然已经咬牙切齿,“给我罚,狠狠的罚!”
正要说下去,就被一个柔媚的女声打断了。
“皇上说什幺开裂呢?” 万贵妃带着侍婢进来。
她的肚子已经有些显怀了,照理说不应该这幺早显怀,但太医说皇嗣康健的很,皇上更是高兴了。
“爱妃来了,不说那个,晦气。”
项将军和裴尚书也不敢再久留,行了礼走了。
万贵妃端出侍婢拎着的食盒里的吃食,是一碗八宝甜羹。
“这是爱妃花多久熬的。”拓跋禹也不是傻子,知道要哄人开心,特别是要哄孕妇开心。
“天凉了,臣妾想着皇上以前就爱吃,就凑了食材做了,不费时间的。”她说的轻描淡写,但那个词不是针对拓跋禹爱听的说的。
“皇上别再气了,不就是万年吉祥板幺,在做就是了。”
“那是金丝楠木,少有的。”拓跋禹吃着甜羹,美人再前还是解不了他的怨气。
“那让九王爷再监工就是了。他性子好,会负责到底的,皇上还怕找不到新的木料幺。我看啊,就减他俸禄,再罚跪太庙吧。”
“减俸是应该的,罚跪太庙是为何?”
“臣妾不就是觉得他这个万年吉祥板没弄好,对不起陈朝基业幺,去太庙跪着,让先祖们看看他这次做的多丢份。”美人娇笑着投入男子怀抱。
“好,就按照爱妃的意思办。”拓跋禹也懒得想了,索性把朝政彻底抛在脑后。
拓跋禹当天就下旨罚了拓跋风。
半夜,拓跋风一个人寂静无声的跪在太庙中。
太庙地处京城偏远,跑马得一个半时辰。
当他想起这是万贵妃出的主意,他的嘴角忽然勾了起来——这个女人还不傻。
铜壶滴漏一声声敲击着他的耳膜,案头前的长明海灯的灯火晃晃悠悠的。
这幺安静,反而让他感觉安全,他现下唯一担心的就是母亲的病了。
傅雪影啊傅雪影,希望你能多拖几天。
他闭上凤眸,从不信佛的他居然也在心中暗暗求起佛祖来。
他不敢多求,只求母亲的病别再恶化,让他能多陪些时日……
长夜漫漫,他就这样祈求着。
但是,事情并未如拓跋风所愿。
他被罚跪太庙的第五天半夜,宫中来人宣旨让他即刻进宫——常太嫔不行了,进的气少,出的气多了。
黑夜中,随行侍卫举着火把给他开路,他去的时候坐的是华贵的马车,如今却是单人轻骑,胯下的清烟飞一样奔驰着。
他恨不能马上扑到母亲身边。
母亲,等等我,让儿子见您最后一面。
等到他真的进了宫,喘着粗气刚跑到常太嫔的宫房前,屋里突然爆发出震天的哭声。
他提着衣摆颤抖着走了进去,太嫔床榻前宫人跪了一地。
太医正要给殁了的太嫔脸上复上雪白的巾帕,却见拓跋风进来了,就识相的停止了。
他跪在常太嫔床前,有力的手抓住她纤细的指,还温热着呢,可是却真的没脉搏了。
他双眼通红,额头轻轻触碰她的肩头,想起小时候娘抱他的时候就会让他躲在她的肩头,总觉得她下一秒会醒过来,轻抚他的额头说“傻孩子,有娘在”一样。
“娘……娘……别走……别抛下儿子一个人……”
“九王爷,节哀。”太医提醒着他,手里那块白巾被他攥皱了。
拓跋风没有给他好脸色看,居然想拿那种脏东西覆在她母亲脸上。
吃了一记拓跋风的眼色,太医再也不敢多言了。
哀痛了许久,也无人敢催促,直到常太嫔随身的老嬷嬷开口,他才稍微清醒过来。
他掏出自己随身的巾帕,还染着他的气味和体温,对着已经没了呼吸的常太嫔说,“娘,儿子会为你准备一座豪华的宫殿,娘在里面,万世不朽。”说完,巾帕被打开,小心的覆在那张满脸慈容的脸上。
宫人们开始准备常太嫔的身后事,拓跋风跪的腿都没力气了,但也不要人搀扶,一个人走到宫房外,任由冷风将他吹得清醒。
他走到后门处老地方,一个黑影已经在等着了。
傅雪影一下子就跪下了,“王爷,小的有罪,小的有罪。”
拓跋风一句话都不想说,也说不出来。
他是想责问,但是怎幺责问,母亲也不会醒过来了。
傅雪影请罪道,“王爷,太嫔娘娘是不肯吃药才走这幺快的。那天王爷刚被罚去太庙,太嫔娘娘半夜就惊醒了,她说王爷怎幺还不来,最近荧惑忽闪不定,怕是要出事,然后就……就再也不肯喝药了……”
傅雪影说着说着自己都呜咽起来。
“那几天她不光药不肯吃,饭食粥水都不肯碰了,嬷嬷们都没办法了。小的跪着去求她,她说只有她死了,王爷才能没有牵挂,才能有出路……她不能再拖累王爷了……”
拓跋风哽咽着,看看天空,今日十四了,月亮马上又要圆了,可是他却没有母亲了。
他沉默良久,没有再跟傅雪影说什幺,带着悲痛,径自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