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厄阳

时间就在夜九和北洛你追我躲的日子中,悄悄流逝。

这天曲寒庭和谢柔在饭桌上宣布了北洛要搬出去这件事,有人欢喜有人忧,虽然北洛的住处就在不远,时常能回来,但也是头一次离开家,让曲寒庭和谢柔都操碎了父母心。楚一楚二却很高兴,这样每天练剑时就再也不会被北洛师兄教训了。

一旁的北洛听见,警告他们好好练剑不许懈怠,他会随时回来检查功课。

夜九也很忧愁,虽然看北洛犹豫不定的样子很开心,但是他就要走了,以后人影都见不到,别提找乐趣了。她也追了这幺长时间了,就是一块石头都该开花了吧,这只辟邪竟然还岿然不动。

还是得找其他突破口啊,夜九正想着,忽然一道熟悉的气息从外面传来,是魔气。她立刻站起身,眉头紧蹙。这里怎幺会有魔气?

其他人看她突然严肃的看着外面,纷纷问她怎幺回事。夜九不答,只叮嘱他们待在方仁馆不要随意外出,便跑了出去。

北洛看她心事重重的跑出去,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幺,但是夜九自从来这里,还从未出去过,更何况这样跑出去,一定是有什幺他没发觉的事情,听夜九的口中的意思,或许很危险,想到这,他也坐不住了,跟着跑了出去。

谢柔忧心地看着她们的背影,转头看向曲寒庭,眼神里透露着询问。

曲寒庭叹了口气,“可能与那孩子的来历有关,让北洛一个人去吧,你我也帮不上什幺忙。”

谢柔只好作罢,点点头,示意大家用饭。可这一顿饭,带着心事,谁也没吃好。

夜九顺着魔气一路追到山上,心中焦急,这魔气是故意引她过来的,等到了山中魔气突然消失,她站住脚才发现北洛也跟了上来。

“发生什幺了?”北洛问道。他还从未见过夜九如此紧张的模样。

“是魔。”夜九答。四处看去,找寻魔气的来源。

“魔?这里怎幺会有魔?”北洛在这生活了数年,小妖倒是见过几只,魔还从未见过。

夜九艰难的开口,“在魔域时,那王辟邪为我打开空间裂缝,可能是追出来的。”这也算她带来的。

“那日,你是被魔所伤?”北洛才想起她初到时师娘说她一身伤。

“没错,我本以为已经清空了空间裂缝周围的魔物,没想到还是有遗漏。对不起。”是她把危险带到栖霞镇。

“道歉已经无用,再说你也是为了逃命,还是要尽快找出来消灭掉。”北洛压制着血脉的力量,对于魔气是感受不到的。

夜九应了一声,闭上了眼,屏气凝神,探查魔的气息。忽有所感,睁开眼,她遥遥指向一处,“这边。”

他们追到林子中心时,魔气又消失了,只不过这次没有逃走,而是隐藏了起来。夜九将霜天剑显示出来,手握在剑柄上,准备随时拔剑。

北洛看她警惕的模样,心知可能会被魔物偷袭,也拔出了师父给他的剑——无争。

“呦!小九儿,好久不见啊!”只见一个白发男人从一棵古树后面走了出来。嘴里和夜九打着招呼,语气熟稔。

北洛听见这个称呼皱了下眉,还未多想,便看到一旁的夜九早已拔剑攻了上去。

“没想到小九儿一见到我竟然这幺热情。”白发男人嘴里仍然调笑着。二人过了几招之后,夜九停下。

“赤厄阳,你怎幺会在这里。”夜九表情却不像看到了熟人,而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那日你重伤了我之后逃跑,我忍着追过去看到空间裂缝,就跟着你跳了进去,来到这里。可我没你那样变态的能力啊,只好躲在这山林中养伤,这没有魔气的地方,害我恢复了好久都没好全。”赤厄阳捂着胸口,一副身受重伤的样子。

“快回你的碑渊海去,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夜九拿剑指着他,毫不客气。

“我当然会回去,前提是你得和我一起走。”

“你休想。”

赤厄阳听到夜九拒绝,有些生气,看向一边不明事情经过的北洛,道:“你不愿意跟我回去难道是为了这只弱小的王辟邪?”

“与你何干。”话音刚落,夜九使出一招流星逐月,闪身攻上去。这次显然更为认真,又是一套技能千山吹雪,一时之间竟隐隐让赤厄阳招架不住。

北洛从未见过夜九如此认真的战斗,看她的招式繁乱却华丽,挥剑流畅,行动之中不似她外表那样柔弱的美丽,而是自成一种英气萧飒的美感,一时间竟让他看痴住了。

这样一个来历神秘的女子,面容似出水白莲,挥剑如潇潇木兰,却惑他如绝世妖姬。北洛喉咙滚动了一下,仿佛有个小锤子‘咚咚咚’不停地敲打在他心上,令他浑身发麻,血液滚烫沸腾,有什幺东西要从心底喷薄出来。

其实赤厄阳本就不是夜九的对手,且不说夜九无限复生的能力,就是夜九在魔域深处摸爬滚打数百年,期间与始祖魔也是交过手的,碑渊海的一只小天魔实在是不在话下。

但她无法对赤厄阳下杀手,因为他曾经也帮过她,在她尚为弱小之时,虽然目的是为了给自己培养一个强劲的对手。

夜九攻势虽猛,却不露杀招,只是想将赤厄阳逼回魔域。赤厄阳似乎也深知她不会真的杀了自己,就愈发没有顾及。

须臾之间,夜九露出个破绽,被打伤在地。

一旁的北洛本抱着看戏的态度,听到赤厄阳嘲讽自己也不以为意,直到看到夜九受了伤,便也坐不住了。

“喂,既然她不愿意,你就快滚吧。”北洛将夜九挡在身后,握紧剑,眼神不善。

夜九看着站在她身前,背对她的北洛。怔忪住,心想北洛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打不过他的。

“哈?就凭你也想拦住我吗?一只弱小的辟邪?”赤厄阳不以为然。

夜九站起身,对北洛说道:“不要逞强,你是打不过他的。他好歹是个天魔。”

“天魔是什幺品种?很厉害吗?不试试怎幺知道呢。”北洛语气中带着自己都没发现的兴奋。那是血液中流淌着的战斗和杀戮的本能。

说罢,北洛一剑冲向赤厄阳。赤厄阳擡起刀随意一挡,竟被逼退两步,这才认真起来,“有点意思。”

二人打了数回合,赤厄阳也从一开始的兴致缺缺到越来越认真,他没想到这样看似力量弱小的王辟邪竟也可以逼他几分真本事。若等他再成长一些日子,一定会是个强大的对手。

想到这,赤厄阳愈发激动了起来。手下也愈发控制不住力道。刀刀毫不留情的挥向北洛。眼神中带着疯狂。

北洛渐渐支撑不住了,虽然精神十分亢奋,但是身体已经扛不住这样巨大的消耗。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显得狼狈起来。

一旁的夜九看到赤厄阳下手毫不留情,心中有些担心,她不能让北洛就这幺死在赤厄阳手里。就在她正等待时机,想找个可以逼退赤厄阳的空隙打断他们时,就听到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眼前这一幕不禁让夜九瞪圆了眼睛,她看到赤厄阳斩碎了无争,大刀马上就要捅穿北洛的心脏。瞬息之间,夜九只剩下一个念头,凭着本能扑了上去。

‘噗呲’一声,长刀刺进了身体。夜九无力的倒在北洛怀里。

赤厄阳也震惊了,他知道夜九会复活,但是从未看过夜九如此在乎一个人,竟然心甘情愿牺牲一条命去保护他。

可是北洛并不知夜九可以复活。他抱着怀里的夜九,大脑一片空白,仿佛所有血液突然之间被抽空,没有知觉,眼睁睁看着她擡起手摸自己的脸,张口想要说些什幺,却无力的落了下来,在他怀中没了声息。

片刻之后,身体竟然逐渐变得虚无,直至完全消失。

消失在这天地间,连尸首都未留下。

刹那间,树林中清脆的鸟叫声,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全都消失了。北洛的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他的世界只剩一片死寂。

“九儿。”他低着头,一动未动,还保持着抱着夜九的姿势,呢喃着,一个在心中百转千回的称呼终于说出了口。

血液中似乎有什幺东西不受控制起来,想要冲破他的禁锢。

赤厄阳看到北洛这副痛不欲生的样子,百感交集,想着要不要告诉他夜九不会死这件事情,张了张嘴:“你……”

话还没说完,便被眼前的场面惊骇住了。

“啊!!!”他看到北洛握紧了拳头,仰天长啸一声,这声音似野兽般的哀鸣。像是一头被束缚已久的巨兽挣脱了锁链,冲破牢笼。

恍惚之中,一头巨大的金色的辟邪之影出现在他身旁,又与他融为一体,金色的光芒仿佛一道道枷锁缠绕在北洛周身,这是魔最讨厌也最畏惧的光明之力。

融合了辟邪之力的北洛,仿佛重生一般,额头出现一道金色的辟邪印记,眼瞳也变成耀眼的金色,一股强大的王辟邪的威压扩散开,山中的动物小妖都纷纷吓得作鸟兽散。

赤厄阳看到这样强大的辟邪之力,想到自己重伤未愈,心知已不是对手。也顾不上告诉北洛夜九的事情,拔腿就跑。

虽然他崇尚战死为荣,但是可不想被这只辟邪当做仇人一样追杀,不如回到碑渊海修养一段时间在找机会出来与他正面对决。

北洛刚刚融合了辟邪血脉的力量,还不会使用辟邪的空间之力,追了赤厄阳一路,见这只天魔的气息彻底消失之后,也没了办法,只能像一头发了疯的困兽,在周围横冲直撞。不得章法。

天色已然暗了下来,北洛在确定真的没了赤厄阳的气息之后,才不得不放弃,他无力的跪在地上,举目残阳。

失去了夜九之后,他才恍然大悟,痛恨曾经持高自傲、如井底之蛙一般的自己。如果不是他过于自负倔强,如今就不会连自己心爱之人都保护不了。

他也痛恨自己曾一味的逃避这段感情,他太过懦弱,不敢面对心中浓烈的占有欲,就一再逃避。抱着可笑的坚持。自私地享受夜九对他使出层出不穷的小手段,明明已经沦陷其中,却不敢承认。

说到底,这一切都是他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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