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卫初一

梁洲的苑国一行历时两月有余。

出发时还是仲夏时节,大梁炎热又湿闷,去途实在艰辛。

路途颠簸,马车闷热,即使放着冰块,着身单衣,梁洲也待不住。若是一马一骑,兴致来了,道上飞驰,出一身汗倒也畅快,可日头毒辣,梁洲娇养惯了,经不住如此肆意而为。

于是,长公主一行大多白日乘凉,夜里赶路,自然就走的慢。

车上睡觉不安稳,梁洲就攀着卫初一睡。或躺或仰,卫初一由得她怎幺舒服怎幺来。

卫初一,名初一,却不姓卫,卫只是他的身份——梁洲的侍卫,或者,只是他的用途——保护长公主的安全。

毕竟,平头百姓只有名字,王公贵族才有姓氏,姓氏代代相传,代表着身份、权利和荣耀。而平民的名字,不过是方便使唤罢了。

卫初一是十三岁便调到了梁洲身边,彼时梁洲才五岁,含着金汤匙,众星拱月,骄横跋扈。

他的蓝布衣洗的发白,梁洲没见过贱料子,捻着他的衣角围着他转。卫初一低着头,他接受的教导规训着他,不得贵人应允与之直视,是为大不敬。

是也,此刻他不敢擡头。目之所及,女孩的手粉嫩柔软,拉着自己的衣角在像是娇憨撒娇。

“初一?”梁洲脆声声的开口,学着大人威严的样子。

“卫在。”初一按照师父所训,埋首施跪礼。

梁洲似乎很满意他的卑躬模样,歪头笑着蹲下身去看卫初一低垂的小脸。

长得不错,就是小小年纪老气横秋的。她戳戳卫初一的脸,脸颊微冷,软软嫩嫩,没有带面具啊。

喏,还脸红了。

“有意思。你,为什幺叫初一?”

“初一生人。”

初一,那一日便是初一。

在此之前,这个被训练了七年的少年有的只是一串数字编号。而在那个三月初一,草长莺飞,一个叫卫初一的小少年为梁洲而生。

卫初一向来寡言,悲喜不表,梁洲却偏偏喜欢逗他,看他千年不变的表情出现裂痕,已成为梁洲的一大乐趣。

可近些年来,梁洲渐渐发现卫初一的脸皮似乎变厚了?

以前便是戳戳他的脸,拉拉他的手指,他都要脸红的。现在,便是圈着他的腰也不见他害臊了。

此去苑国一行,梁洲没少把卫初一当人肉枕头使唤,他一副任你宰割,早就见怪不怪了。

梁洲哀叹,她要失掉一个乐子了。

还好如今回了大梁,盛宫里还有几位,可供她排解百无聊赖的漫长日头。这幺一想,梁洲嘴角弯弯,忍不住笑意。

她召来下人,传话去霁雪殿用膳。梁洲沐浴更衣,换了套宽松衫子,一身仆仆风尘褪去,梁洲赖在软榻上不想动弹。去往霁雪殿必要经过前庭,要不是想去看眼前庭大柱上的小苑质,她可能都要推了霁雪殿的约了。

苑白濡鞭刑已受,六十鞭下去,可谓体无完肤,血腥味隔的老远都能闻到。

梁洲皱眉,捂住鼻子,加快了步子。她只是来看一眼,确认卫初一没把他抽死或打残就好。

少年浑身是血,皮开肉绽,伤口可怖,地上甚至有数条鞭子甩出的点点血痕,苑白濡毫无生气的垂着头,死了一般。

梁洲啧了两声,惋惜这副好皮囊,她退到卫初一身边,还不及他肩高,“别让他留疤。”

卫初一垂首看了梁洲一眼,梁洲不明所以,瞪了回去。

有意见?

小苑质白白净净的出了苑国,总不能到梁国就落一身疤吧。

梁洲有意将苑质出逃的事压下,不说梁帝若是知道了必是斩首,便是这小子在苑国执政的皇叔知道了,也会气的把这个差点给举国招来战祸的兔崽子砍了谢罪。

鞭六十,皮肉之苦而已,已是保命的轻刑了。

打他一人,以警众人,梁洲的目的已经达到。留一身狰狞丑疤做什幺,人还年少,日子还长,别年纪轻轻就记恨上她。

“缚柱这几日,留意前庭往来。”梁洲又习惯性的拉拉卫初一的衣角。她还要靠奄奄一息的小苑质捞一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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