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玩很大

而,二十五岁的华宇玨,此刻正在耀眼的晨光与频繁的敲门声中缓缓睁开了眼。

「唔……」一室亮晃晃的阳光让他有些闪神—毕竟,他昨天的最后一个记忆还停留在浴池里,然后……就是一片黑暗了。

而~那一片黑暗的罪魁祸首……

慢慢回笼的记忆以及如铅般沈重的下半身让他想也不想地低声咒骂着—所骂的皆是最流行的市井脏字,而且绝无一句重复。

想也知道,那弄得他这么凄惨的人已经不在—如果对方还在那才是个大问题!恐怕宫里就要鸡飞狗跳找皇帝上早朝了!

他因脑中的想像而嗤笑出声,却因牵连到腹部的肌肉而感到下体传来一阵刺痛。正当他因吃痛和懊恼而蜷起身子,打算翻个身再睡去时,那一直被他彻底忽略的敲门声又再度响起—这次,还伴随着心急的叫唤:

「爷!爷!您起来了吗?皇、皇上他来了!说是要见您~还带着宫里头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呢!」

咦?!下人的禀报让他惊讶地顾不得疼痛,迅速掀被坐起。

风慕烜~你这是在搞什么?!!他咬牙切齿地想。

随手拿了一件外袍披上,匆匆地束了发,他三两下便打点好自己,拉开房门—华清扬一脸担心地在门外徘徊,一见是他,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爷!」

华宇玨朝他微微颔首,领头就往前厅走。

「烜……皇上来多久了?」他迈开大步地疾走,一面还得忍住下体的阵阵抽痛—可恶!这样搞他!他宁愿上战场杀敌都还比较轻松点!

「大、大约有半个时辰了……」主子忽青忽白的脸色让华清扬不安地应道—为了跟上对方的步伐,他显得有些吃力和微喘。「我、我原本以为……是、是陛下的……私访……但是,看到后头还跟着一大堆太监、侍卫,才发觉情形不对……」他越说越小声,脸上隐隐有着愧意。

他是唯一一个知道自家主子与皇上之间关系密切的人,也因此,对于皇上微服来访早已见怪不怪—所以今日才会一个误判,延迟了通报的时间……这~若是皇上怪罪于爷,那他死千百次也不够赔!

华清扬跟着他已有一段时日,华宇玨见他脸色苍白,说话嗫嚅又岂有猜不出他心思的道理—他猛地煞住脚步,扶住了差点一头撞上他的华清扬,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笑得气定神闲。

「没事的,一切交给我!」他朝对方眨眨眼,尽管略显苍白的唇以及眼下淡淡的阴影稍稍减去了他的意气风发,但就气势而言,他总是带着令众人安心的能量,这点绝对无庸置疑。

「爷……」华清扬又是感激,又是担心地望着他,华宇玨再次敲了敲他的头。

「别担心,进去吧。」他转过身,长腿一迈就要跨进前厅,却被华清扬扯住了衣摆。

「怎么?」剑眉轻扬。他不是说交给他吗?难道他那么不值得清扬信任?!

「爷……」华清扬咬着下唇,可疑地红着脸,惦起脚尖,动作俐落地将华宇玨外袍的衣领全都立了起来。「您的脖子上……有……」他比了比颈子,眼睛东瞟西瞟,就是说不出个完整的句子。

轰!

华宇玨动作迅速地反手摀住颈子,瞬间听懂了。

「那个混蛋!」早跟他说过很多次不要留下痕迹!该死的!

他胀红着脸,咬牙切齿,转身忿忿地踏进前厅—几乎要把地板当作某人的大脸来踩踏,每一步都走得铿锵有力。

余下后头的华清扬正在忠仆地努力催眠自己:我没听见爷辱骂皇上,我没听见爷辱骂皇上……

一听闻震天价响的脚步声,一身锦衣,正负着手欣赏墙上挂画的男子将视线转向前厅的入口处,不意外地与一双跳跃着怒火的金眸撞个正着。

红唇勾起,露出一个几乎是宠溺与温柔的罕见微笑,来人却不领情—将袍子下摆一撩,『噗通』一声跪下了地~

「末将因身体不适,皇上来访有失远迎,请皇上降罪。」华宇玨低垂着颈,身后跟着同样跪下的华清扬,一字一句都说得清亮有力。

风慕烜侧着身,莫测高深地望着跪在地下的他,方才嘴角的弧度已然敛去,没让任何人捕捉到。

「爱卿平身吧。战事方歇,卿正在养精蓄锐,朕却前来叨扰,也算是朕的不是。」

你知道就好!华宇玨不屑地在心中扮了个鬼脸,回应仍然是毕恭毕敬:「皇上言重。皇上大驾光临使寒舍蓬筚生辉,绝无叨扰之事。」

中规中矩,理想的君臣应答,他在心里给自己打了九十分。

风慕烜扬了扬眉,似笑非笑地打了个手势—他身边的太监立刻捧着一样锦布包裹着的物事走至华宇玨跟前。

平板的嗓音漫不经心地说着:「朕听闻爱卿在此次战役中断了一剑,特地延请了全国各地的名匠替爱卿再铸一把好剑。今日剑一铸成,朕便迫不及待地想让卿鉴定一下这些名匠的手艺如何。」

一句话说得稀松平常,其中的独厚意味却不言而喻。华宇玨知道,这也是对方的一种手段—让宫中的人见识到他对他的特别与器重,连带地也能确保一些闲杂人等因为投鼠忌器而不敢对他下手。

不过~他近来觉得他……做得有点过火……准许他战事之后可以有一段时间不必上朝就算了,现在还大手笔地帮他铸剑,兴致勃勃地帮他送剑来……这人~就真这么有自信宫里不会开始流传一些奇怪的谣言吗?

华宇玨憋着气,忍着全身的肌肉酸痛缓缓自地上站起,手一扬,揭开了覆剑的锦布—

入眼的剑鞘让他有些吃惊—他原本以为以所谓『名匠』的审美观,大概会做出一把镶满珠宝玉石的剑鞘来匹配他的身份之类的,没想到,眼前的这把剑,剑鞘部分只用了简单的云纹、水纹做雕刻,看来简单又不失典雅~算是对了他的味。

他小心翼翼地自太监手中接过剑,缓缓抽出剑身—

金属震荡的独有嗡嗡声在他抽剑时透过他的手腕传来……剑身看来同样朴实无华,但剑刃处寒光森森,阴气逼人;在转动剑柄时,剑身还可见到隐隐的血光闪动……在师父那儿习得了一些观剑方法的他知道:这些~都代表了这把剑不但是一把好剑,还是一把凶剑—一把蓄势待发,嗜血如命的剑。

对方带点赞叹的表情没逃过他的眼—锦衣男子几不可见地勾起唇,以着稀松平常的语气说道:「据工匠说,这把剑是用北峰上某种稀有金属制成,那金属通体墨黑,貌不惊人,却是能碎铁断钢,当地人常用其来制作防身工具。」

华宇玨目光不曾稍离手中的剑,只微微启唇道:「启禀皇上,末将想在此试一试剑,恳请皇上恩准。」

此话一出,锦衣男子挑起了一道眉,他身后的侍卫与太监则是面面相觑—在这不算宽敞的小厅内试剑?怎么试?

他们心中大抵都浮现了这同样的疑问。

尽管如此,锦衣男子仍然爽快地回道:「剑既然赐给了爱卿,朕岂有不准卿试剑的道理~」

男子『理』字方落,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那仅着简单家居长袍的镇国大将军『唰』的一声抽出了长剑~众人顿时觉得一阵寒气袭面……而,下一秒,更令人震惊的画面出现了—

华宇玨手腕一振,脚步往前一迈,散发着寒气的长剑就这么毫不留情地朝那站在离他五步远处的锦衣男子面门送去~

锦衣男子仍然动也不动,众人瞪大了眼,倒吸一口气—

剑尖在锦衣男子的鼻尖前一吋停住—黑眸连眨一下也不曾,倒是男子身旁的画轴,『唰』的应声裂成上下两半。

华宇玨执着剑,露出他自进厅中后的第一抹微笑。

「多谢皇上!这~果真是一把好剑!」

『咚!』

有些心脏弱一些的太监已经被眼前过激的一幕吓得当场昏了过去,华宇玨却是不以为意地保持着微笑收了剑。

哇哈!能够这样吓吓对方真的是超~爽!虽然他知道对方没那么不经吓,但是能在他面前张牙舞爪一下,略报昨夜的皮肉之仇也算是聊胜于无。

他心情极佳,垂着眼欲将剑收回鞘内—不意却猛然被扯入一个熟悉的怀抱中。

不会吧……

他全身僵直地被锦衣男子搂在怀里,不用猜也知道其他人一定也跟他一样吓得无法动弹。

一时之间,整个大厅安静得连每个人的呼吸音都清晰可闻。

他熟悉的,带点讽刺的平板语调慵懒地在他耳畔低喃:「不知道朕这样搂住你,回宫后会被传成什么样呢~真是期待啊……」

华宇玨仍然脑袋一片空白,完全无法思考,只能感觉男人略略推开了他,在他肩上拍了两下,朗声道:「看爱卿方才使剑流畅异常,看来身子已大好,朕非常欣慰……」

男人还说了什么欲盖弥彰的话他已全然听不进去,他只感觉到自己像一尊抽离魂魄的娃娃般本能地下跪、道谢,然后恭送着那男人出了大厅,一面还得承受那些侍卫与太监们遮遮掩掩的打量眼光~

他心中只想着:靠……这家伙一定要玩这么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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