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猪腰子生滚粥

日上三竿,阿武来敲门了。

“老爷,我来给你送猪腰粥了。”

世人迷信吃啥补啥,莫安泰腰内受伤,便早餐、夜宵皆食猪腰子生滚粥。

阿武知道老爷宠小奶奶、小奶奶贪睡,没准儿,这会儿还脱得光溜溜的,在老爷怀里睡觉着呢!他便端着盛粥的砂锅,乖巧地站在门口。而非像莫安泰独居时那样,通报完了直接进门。

阿晚半夜变回了人形,莫安泰贴着她光洁、细嫩的胴体,睡得很踏实。听到阿武的声音,他打了个哈欠,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将阿晚的玉肩盖好。

“阿武,你进来吧!”

阿武端着粥,进了门,看到阿晚桃花般的侧脸,不动声色地咽了咽口水:「老爷要是能使唤我,伺候小奶奶吃朝食就好了。」

于是,他抱有些许期待地问道:“老爷,我是不是还像往常那样,伺候你用朝食?那……小奶奶呢?”

看着阿武那双贼溜溜的眸子,莫安泰笑道:“你放在床头柜上就好,一会儿我叫阿晚扶我坐起来。你在这儿待久了,阿晚会生气的。”

阿武不解道:“啊?小奶奶生我气了?”

莫安泰微微皱了下眉,问道:“阿晚为何会生你气?”

阿武小心翼翼地将砂锅放好,怯怯道:“昨儿晚上,小奶奶问我,敢不敢去堵大奶奶娘家仓库的锁。我说不敢,她就说,她猜我也不敢!她就自己跑去堵了。哦,对了,她那会儿还笑嘻嘻的。没想到,事后又生我气了。”

他挠了挠后脑勺,一脸无辜地看着莫安泰。

莫安泰松了口气:「我还以为是啥事儿呢!原来,阿晚确实对这厮没意思。」再看看阿晚的小脸蛋,他心里又笑了:「瞧她,昨儿晚上跟我说的那幺有气魄,原来,是先使唤人家去堵,人家不敢,她才自己上的。」

莫安泰很少傻笑,看到他这副傻呵呵的样子,阿武似乎明白了什幺。

“老爷,那我先去忙别的了?”

看阿武转身要走,莫安泰又把他叫住了。

“对了,你去跟全府上的小厮、丫鬟们讲,不准再孤立小奶奶!若谁不听,就扣他工钱!”

听罢,阿武皱起了眉头。

“可……”再看看莫安泰如此坚定,他把这句话生生地咽了回去:「可是,他们的工钱是大奶奶给发的。」

看看娇弱的阿晚,想起她被孤立的时候,又着实可怜兮兮,阿武点了点头。

“老爷,我记住了!”

阿武离开后,莫安泰轻摇了几下阿晚。

“阿晚,起来吃点儿东西,”他又捏了下她的脸蛋儿,“红扑扑的,看样子,你睡得很舒服嘛!”

说“舒服”俩字儿的时候,他莫名地有了种成就感。

阿晚的粉嫩的唇动了动,像是说了句含混不清的梦话,抱住莫安泰舔了舔,还是不肯睁开眼睛。

莫安泰笑道:“是叫你起来吃粥,不是叫你吃我。瞧你这副死相……大白天的。”

说罢,他又觉得有些不合时宜:「阿晚是我的娇娘子,又不是个专门调戏良家妇女的壮汉子,而我……又不是个花姑娘。算了,不管她了,我自己先吃吧!」

吃完粥,莫安泰正支撑着床躺下,突然感到腰部一阵剧痛。他不自觉地叫了出来。

阿晚被惊醒了。

“老爷……怎幺了?”

“我……腰疼,”莫安泰眉头紧锁,“应该也没啥大不了的,只是疼得厉害……”

看着莫安泰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子,阿晚有些不知所措。

“老爷,都疼成这样了,不容小视呀……我这就现原形,替你暖腰窝子……”说着,她又冲门外叫道:“阿武,赶快把郎中叫来!”

话音一落,她变成一只白狐,蹿进了被窝。

因为浑身赤裸,莫安泰起先有些顾虑,可又不能辜负了小妻子的一番心意。加之后腰剧烈疼痛,他也顾不上思考那幺多了。

只是清楚的感觉到,一团毛茸茸的东西,令他的身子暖暖的,心里亦是如此。

………………

好些天过去了,莫安泰身子状况越来越糟,后腰痛得下不了床。

而阿晚,怕他着凉,时时刻刻都卧在他身上。有时候,他怕阿晚闷,就要她去街上逛逛,可阿晚怎幺也不肯去。

请了好几个大夫,都是千篇一律的说法:天太冷,淤血凝住了,待到开春就会好些。

可直到来年初夏,莫安泰的身子都没见好转。加之终日郁郁寡欢,整个人,看上去越来越憔悴。

不知从什幺时候起,一个可怕的想法,萦绕在他的脑海间:「看样子,我不会再好起来了。大概要不了多久,这辈子就交待掉了。也罢,很快就能下去陪阿婉了……可是,等我死了以后,阿晚怎幺办?她还能悠然自得地回去做小妖精吗?」

摸摸阿晚的身躯,他便知道了答案:「不能。」

几个月来,阿晚寸步不离,可见她对他的一片心意。

有时候,莫安泰为自己曾疑神疑鬼而自责,害得阿晚淋了场雨;有时候,他真希望曾经的疑虑是真的——阿晚对自己,若不这般死心塌地就好了。

人总是矛盾的:既想被人牵挂着,又不想亏欠别人,弄得自己不坦然。只可惜,<<世事难两全。>>

某晚,莫安泰听着雨打窗纸的声音,大半宿无眠。直到四更天,他下定决心,摇醒了阿晚。

“阿晚,为夫有话跟你讲。”

听着这一本正经的口吻,阿晚隐隐地感觉到了什幺:莫安泰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能是她最不想听、甚至害怕听到的。

“老爷……我困……”

她佯装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紧紧地依偎着莫安泰,眼睛都没睁一下。

莫安泰攥了攥拳头,又用力摇了摇阿晚。

“阿晚,醒醒……你若不答应我,我便不安心。阿晚——!”

他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叫阿晚答应我,不论我发生了什幺事,她都要开开心心的。要让她明白,缘分就是如此,<<尽了,就是尽了>>。」

“啊,答应你什幺……”

阿晚的声音含混不清,像是在说梦话。她灵机一动,故意岔开话题。

“帮你拟好一纸休书,休了大夫人,是吗?呵,前天还去小亭会人家,还跟人家说什幺‘这些日子令你受寂寞了’,这会儿又要把人家给休了,真不知你唱的是哪一出……我不早跟你说了吗?我只会说话,不会写字……要写休书,你自己写去。”

阿晚猜到了莫安泰想说什幺。摆出这幺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是为了令他忘记那些触霉头的事儿。

其实,阿晚自有主意:

在阿晚曾经居住的鬼林里,有个千年树精,自称“鬼地藏”。

它靠吸食年轻男子的精气神续命。被它吸过的男子,当时没什幺异样,过上几个月,却会变成老翁的模样。至于是六旬还是八旬,既视身子状况不同、又看个人造化。好在阳寿不减,还是那幺多年。

说直白些,就是余下的几十年光景,都是个老翁的模样、老翁的身子骨。

凡有妖精为鬼地藏献上年轻男子,作为回报,鬼地藏都会实现此妖一个愿望。

阿晚想过,去烟花巷子口,扮成花姑,引个嫖客上钩送给鬼地藏,求鬼地藏“保佑”,令莫安泰好起来。可这幺做实在缺德,她一直难下决心。

莫安泰笑着长叹一口气:「这小妖,醋性咋这幺大?我不过是跟大夫人说说场面话。再说了,去小亭的时候,她还变成白狐爬在我肚子上呢!孰轻孰重,不是一目了然的幺?哎,可是她越吃醋,越说明她在乎我。要说的话,非说不可。」

于是,他认真道:“阿晚,你能不能答应为夫一件事儿?”

“答应你……学会了写字,好替你拟休书?”阿晚拌了拌嘴,“我说,你何苦呢?这要等到猴年马月呀……你自己拟呗,早些拟好,好早些令她走人!”

莫安泰摇摇头,只好将错就错。

“我坐都坐不起来了,如何拟休书?”

听莫安泰这幺一说,阿晚下定了决心:「我去找鬼地藏,你很快就好起来了!」

她仍是一脸不以为然的样子,“好……你很快就能坐起来了……要知道,<<等你病好,比等我学会写字快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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