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是眼前一亮,绽放出浅浅的笑容,听到后面几句,神色却慢慢的寂寥起来,微微敛眸,
“和贵丸大人身份特殊,早就被犬妖一族所憎恶,若是不进入京都,弱小无力的亚根本无法保护和贵丸大人,唯有京都的结界,能够消除和贵丸大人身上的气息,让犬妖一族无从下手,
只要能保证和贵丸大人的安全,任何地方亚都愿意前往,即使会被封印全部的妖力,那也是泰造大人的职责所在,亚毫无怨言…”
土御门泰造闻言微微一怔,看着我寂寥的神色眸底微动,才面色如常的接道,
“那你可曾想过,在京都如何生存…”
我咬了咬唇,眉间微蹙,透露出身为一个狐妖,从未想过在人类社会生存之道的茫然,半饷才迟疑的道,
“亚也不知该如何…只是…”
脸上突然浮现一抹哀伤,我眸底蓄泪,擡眼看着近在尺咫的男子,
“羽衣狐的诅咒是无比强大的,就连犬胜丸大人都无法抵挡,
即使逃过犬妖一族的追杀,和贵丸大人的时间,也已所剩无几…”
顿了顿我缓缓的浅浅一笑,带泪的眼眸露出单纯的坚定,
“亚只是,想让和贵丸大人余下的所有时间,都是自由而快乐的,
为了这个目的,无论要亚做什幺,亚都心甘情愿…”
“是幺…”
搂住腰间的手骤然一紧,我擡眼看去,藏青发色的男子似乎微微一叹,才下定了什幺决心,
他低头看向我,俊秀的面容上满是严肃,
“虽然这是一个失礼至极难以启齿的请求,但若是你能答应,我以土御门之名起誓,在我有生之年,可在京都予你一席安稳…”
我诧异的瞪大眼睛,心底飞快的琢磨了一下,虽然他自称是一个失礼至极难以启齿的请求,但是依他正直严谨的为人,他眼中的失礼至极,也许在我的眼中看来只是不痛不痒,若是答应他的请求,可以换来男子一生的荫护,真是一笔绝无仅有的好买卖,
想到这里我微微摇头,露出淡淡的笑容,
“泰造大人的恩情,亚早已无法报答,若是有需要亚的地方,大人无需顾虑,尽管直言吧…”
“那我就失礼了…”
男子闻言点了点头,搂住我腰身的手微微一转,让我与他面对面,他静静的凝视着我,慢慢的开口,一字一顿,
“我想要拥抱你…”
额,这个拥抱,不会是那个深层含义吧…
我神色一顿,差点绷不住柔弱无辜的表皮,却马上反应过来,
面上浮起娇羞的红晕,我刚想弱弱的来一个欲擒故纵,就听到他沉静动听的声音再次响起,
“…的尾巴。”
瞬间我表情变成了(⊙o⊙),回神之后无比的郁卒,
大喘气什幺的,很讨厌好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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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咲古京都,寒冬闭羞颜,今春满地堂,花开香芬芳。
初春的京都,草木渐生,细雨朦胧。
细碎的雨珠在檐下汇聚成疏帘,和风式样的庭院内樱花盛开,云蒸霞蔚,又不时被雨水打落花瓣,在树底铺下星星点点的粉红。
有幽幽的香味自远处传来,被雨水削减了几分浓腻,浅淡悠长,
我立于木质的回廊上,看着庭院内的落红春景,心里些微有些感慨,
土御门家不愧是底蕴深厚的阴阳世家,就连一个小小的别院也是别有风味。
三年前我的确对土御门泰造的请求感到有些纳闷,但随即就反应过来,毫不犹豫的答应了,而面色沉静的男子看到我点头之后眼底划过一抹喜悦,和如释重负的感觉,似乎解决了一个困扰多年的难题,
随后他对我的态度更加柔和了些,虽然面色淡淡,却从各方面为我考虑得很周到,不仅在返回京都之后,为我挡住土御门各支脉形形□□一众审视提防的目光,而且还安排我住在他家宅的别院里,
虽是一隅之地,却清净自在,无人打扰。而他对我的要求甚少,只要每个月的月初和月末让他摸一次尾巴就可以了,
具体原因我不清楚,但从三年来的迹象分析,土御门泰造在月相微弱的月初和月末,似乎灵力有些紊乱,情绪也像被封住出口的火山熔岩,虽然看着平静,底下的情绪却沸腾如火,
不过他常年脸色淡淡,大多数人都看不出区别,而我的察言观色已经炉火纯青,又处在他情绪不稳的时候,才能看出他的细微变化,
不过神奇的是,每次他摸过我的尾巴之后,脸色就会转好,灵力也渐趋稳定,让我一度纳闷,我的尾巴究竟有什幺特别,才能堪比镇定剂?
不过因为土御门泰造并不是暗之末裔世界的主角,对我的任务影响不大,所以我也就懒得纠结他有什幺奇葩的嗜好,心安理得的把他当成现阶段的金主,衣食住行,都不是问题,
唯一的问题是,更新换代之日临近,我的准备是否万无一失。
初春的风带着料峭寒意掠过我的发丝,身后的拉门内陡然响起一阵压抑的咳嗽声,声如裂锦,原本动听如溪水的嗓音被折磨得嘶哑无力,
我眉间一皱,垂下眼眸,将拉门拉开又迅速关上,不让一点细雨微风进入室内,才惊呼一声,
“和贵丸大人!”
屋外樱花纷飞,嫣然缤纷,屋内却是红梅绽放,触之心惊。
素白的枕上鲜血点点,男子的唇边不断咳出新的血丝,仿佛要把全身的血液咳尽一般,面容苍白如雪,几近透明,
听到我的惊呼,他缓缓睁开了眼,蓝色的眼底仿佛蒙上了一层朦胧雾霭,好半天才找到眸子里的焦距,唇边犹带血渍,却轻轻的一笑,俊美清贵的容颜眉眼舒展,碧蓝的眼底一片柔和期待,
“亚…桑…我好像睡了很久的样子,樱花开了幺…”
我微微敛眸,小心翼翼的拿丝帕擦去他嘴角的血渍,才轻声道,
“樱花是昨夜里开放的…”
看着男子眼底的喜悦我顿了顿,眼底水光闪现,却凝而不发,露出努力抑制悲伤的神色,浅浅一笑,
“和贵丸大人想要赏花幺…”
“嗯。”
他点了点头,却因为这微小的动作又轻咳了起来,身体在厚厚的棉被下不停颤抖,仿佛寥落的花枝不胜春风,即将枯萎凋零,
我终于忍不住泪水潸然而下,扑上去拍着他瘦削的脊背,触手的银色发丝滑如锦缎,
“和贵丸大人!请您保重身体…”
“别…哭…”
一阵彻骨的寒意掠过我的眼睫,男子擡起手,无力的擦了擦我的眼泪,嘶哑的声音轻柔羸弱,就像清晨湖上冉冉而起的白雾,缓缓消散在我的耳边,
我微微一顿,感觉手下的人失去反应,擡起头来,才发现和贵丸又陷入了昏睡状态,
自从几个月之前,我陪着他赏玩香道时,他第一次吐血昏迷以来,他的身体状态就每况日下,渐渐虚弱,
我心知这是因为他身上留有犬胜丸一半的妖族血脉,而羽衣狐的诅咒内容是,凡其后裔皆三十而亡,
但是我遇到和贵丸的那一年,已是他的二十九岁,按理说他应该一年之后,就会应咒而死,但是时间却延长了两年,
这就让我看出了削弱羽衣狐诅咒的有效方法,那就是,尽量淡化和贵丸后代的妖族血脉,
因为羽衣狐的诅咒似乎只对纯正的妖族血脉起效,而对于人族血脉,诅咒似乎不屑一顾,这才让和贵丸多拖了两年,不过也仅仅只有两年罢了,
如今男子的身体已是强弩之末,随时弦断都有可能,而且昏迷的时间一次比一次长,第一次是昏迷了半天,之后渐渐的延长到一天,三天,五天,七天,
上一次的昏迷时间最久,已经到了半月有余,也许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在昏迷中衰弱殆尽。
我本来以为他这一次的昏迷,也许会超过半个月,但是出乎我意料的是,才过了六天多,他就再次醒转,
醒来之后也没有咳血,似乎精神很好,苍白的脸色回复了淡淡的红晕,湛蓝的眼底一片柔和,他露出淡淡的笑靥,提出想要赏花。
江户时代的樱花没有经过人工的培育,花期很短,大多数在七天左右,所以在日本有一民谚“樱咲七日”就是据此而来。
在他昏迷的六天里,庭院里的樱花差不多已经盛极而衰,在地上铺了一层密密的落花,唯有十之一二的花瓣还缀在枝头,既无云蒸霞蔚的热烈,也无花落如雨的缤纷,赏花的时节已经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