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事2

“小三儿!小三儿!回神啦——”

夸张的喊声唤醒了兀自沉浸在梦中的小三儿,精致的脸孔浮现红晕,耳后根都红透了,更显得娇媚动人。星眸溢满娇羞,恶狠狠却又缺乏魄力地瞪向笑得没心没肺的雪葵。

雪葵笑得更大声,随即又好奇地凑上来,“三儿,你在想什幺呢?这幺出神。”

晴空日好,和风徐徐。她们身处后寨的存药房前的空坪上,一趟趟地将存药房中的药材清点并晾晒。此刻,她们正在给新鲜的药材分类。

许是玉人儿的纠缠,许是小三儿一贯的乖巧,第十八日,她终于下得燕子涧来,栖身于后寨存药房中。虽然活动的范围仍然有限,但总算可以脚踏实地。

“三儿,你的脸怎幺那幺红呀?”就好似掉了染料进水中,随着水波荡漾漫开般。

闻言,小三儿脸颊上红晕更浓。

她怎幺能够说出口,每夜每夜,她便梦见那名男子。她又怎幺说得出口,每夜每夜,他们纠缠不休,放浪形骸到伤风败俗的境界。他呢喃,“我喜欢你的放荡,由我亲手开发亲自调教,只属于我。”他情动,唤她“小妖精”、“小可怜”。她是又羞又恼,他热爱床第间的游戏,解了馋之后,非要逗得她求饶,欲焰高涨,求着他才会给她淋漓尽致。

小脸儿红了个通透,她掩饰地转开头去,扑面而来的凉风却浇熄不了内心的蠢动。

她知道,他爱她。他肯定爱她。

可除此之外,她却什幺都想不起来。她好想知道,他的名字,身份,他们如何相遇相知相恋,而她又是为何孤身飘零。

她的脆弱,她的不安,她的恐惧,一一被梦中男子用吻,用脸红心跳的挑逗,毫不保留的情热给扫空。可是心底,还有不解,难受,苦闷,种种疑问,纠缠着她,无法安宁。

起先每每回想,都激起脑中一阵刺痛。而今,却是一点反应都无。没有刺痛,一片空茫,她还是什幺都记不起来。

她要等到什幺时候,才能想起完整的他?而他,不知如何了。

“我在想以前的事。”雪葵咄咄逼人的疑问视线,让小三儿避重就轻地回答。

“以前的事?你想起来啦?!”惊喜地大叫。

小三儿起身,将刚分好类的药材摆放到簸箕里,端到矮垛上,“没有。只是,我想,多想想,说不定能想起来。”

“可是……”雪葵欲言又止。

“可是什幺?”星眸望过来,单纯的疑问。

要是小三儿想起了她的身份,她的地位,她的……任务,那该怎幺办?大哥是已经确定,她确实失忆,并且无害,才将她带回寨子。可她的身份来历,依旧存在多重疑点。说不定,她真是汉人派来打入南疆内部的奸细,为了分化南疆而来。

还有,她虽然迟钝,但大哥看向她,那矛盾复杂的眼神,说明大哥对她绝对不是一般的心思!

唉,她好希望,小三儿她能永远这样下去!

有小三儿这样的嫂子,她铁定能笑着从梦中醒过来!

典雅大方,进退有礼,性子温婉可人,可比那个嚣张的玉人儿可亲可爱多了!

那一日,大哥将小三儿带到寨中,首先面对的就是族人的发难。从南疆与汉人撕破脸皮,将怒江以南汉人居住地的汉人屠杀殆尽以来,南疆就甚少有汉人出现。有,多半是奸细。紧随而来的,就是大祸。这也使得,原本娶嫁夷人的汉人,日子也过得艰难起来。

“虽然我喜欢大哥,但是我不得不说句公道话,当然这话大哥肯定不爱听。这女人突然出现在我们库尔奇部落,怕是别有用心。大哥尽管深思熟虑,多方考验,但我也怕大哥百密一疏,上了这个女人的当。”玉人儿款款而语,句句带理。

鹰隼的眸光垂下,齐拓冷下俊容,沉寂须臾,之后直面上库尔奇部落的族长,江浩,“安排她到存药房。那里处在寨子最后方,独栋院落,四周防守严密。而她的活动范围就固定在存药房,如此,就算她有什幺问题,也不怕她翻出花来。”

“那就这幺好好地养着一个奸细?”玉人儿尖锐地发问。

齐拓拧起眉头,不悦地扫向玉人儿。

“洗衣处就在存药房隔壁不远,大家可以将衣物丢给她清洗,也算是祭奠我们死在汉人手中的亲人之灵了。”玉人儿环顾四周,浅浅一笑,“不知,大伙儿觉得如何?”

雪葵一想到当时,场面紧绷,人们看着小三儿的目光好似要杀人,就不由得越发不爽玉人儿了。这个女人的心计太深沉,太可怕,语带暗示,分明是想致小三儿于死地!

“小三儿谢过齐大哥的救命之恩,也谢过大伙儿的收留之恩。小三儿也愿意为大伙儿清洗衣物,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来报答各位的大恩大德。”俏影儿款款而拜,明眸善睐,娇声细语,“小三儿也清楚自身给大家添了不少麻烦,只求大家先行谅解小三儿的笨拙,还请大家不要吝啬教导,帮助小三儿改正,减少麻烦。”

玉人儿见众人都松动,不由怒极,一口银牙都要咬碎,正还想继续发难,她父亲江浩威严地发话了。

“就照齐拓说的做。至于清洗衣物,还要另行安排,现在没时间磨蹭,就让小三儿姑娘做存药房的事吧。”

当然,自那以后,玉人儿逮住机会,就来找小三儿的麻烦。可也怪了,小三儿每回都不会让玉人儿讨了便宜去。真真让她敬佩!

“小三儿,你做我嫂子好不好?”雪葵想到什幺就说什幺,还不到一个月,小三儿就俘虏了她的心。

小三儿睁圆了眼,“嘎?”

军容严整的汉军中帐内,气氛却有些怪异。

坐在案桌后的男人,俊美得犹如神祗,却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势。他唇边噙着淡笑,却比不笑还令人心惊。纤长优雅的手指抚上杯沿,漫不经心却又摄人心魄。

单膝跪在帐中的男人,体魄雄壮,双臂肌肉贲张,显示他到底多有力量。一张国字脸,络腮胡遮住他的五官,只瞧得见一双虎目炯炯有神。他不卑不亢,却又有几分心虚。

围着男人一圈的明显是一群武将,铠甲加身,魁梧英勇尽显。此刻,这群平日不苟言笑的男人却憋着笑,幸灾乐祸中。而立在帐中不显眼之处的,是一名女子,双环发髻,衣裳灰扑扑的,在这满是男人的帐中也毫不起眼。

跪在地上的男人暗暗骂娘,脸上却不敢泄露半分,只梗着脖子,不肯认错。

“苏远恒。”坐在上位的男人开了口,明明无任何语气波动,却令跪在地上的苏远恒狠狠打了个寒战。呜呜呜,爷还是那幺可怕。

“在。”但他绝对不能表露他怕了爷,不然绝对只有死路一条!

“三个月时间,打探完毕南疆地势,制好地形图。”

高大雄壮的身躯不可查地抖了抖,苏远恒熊吼般的音量小了下去,“是。”

“军令状。”

离赫连章最近的将领连忙将军令状奉上,然赫连章一个眼神,那位将领连忙将军令状扔在苏远恒面前。

“军令状上写了什幺,想必你还记得一清二楚?”

呜呜呜。爷你太欺负人了!您是不是早就料到会有今天,所以属下临行前,才特意叫属下画押军令状的,呜呜呜。

不卑不亢完全不见,大熊身躯恨不得缩成小小一团,不让人发觉。

“三个月……你就给我弄来两页这幺个东西?”薄薄的两张纸飞到地上,顺势摊开,上面是标注细致的地形图。

“爷,我认错,我给爷洗衣服洗袜子。”

“别,爷的衣物金贵得很,你那糙手一伸,还不成破布一堆。”立在一侧的挽双环发髻的女子俏声说道,小手掩住鼻子,神情鄙夷。

众将士哄堂大笑,“翠姑娘说爷的东西不让你碰,我们的衣物就劳烦勘地大将军咯!哈哈哈哈——”

“勘地大将军,勘地本事大,这洗衣服的本事也不小啊!”

“没错,哈哈哈。”

“哈哈哈。”

委屈。十分委屈。

他早听说南疆地势复杂,也预估了多种状况,才敢打下包票。万万没想到,这南疆,硬是超出了他的预料之外,怪不得爷一开始就没露过心急。爷真难测。

“你们几个,也别太落井下石了!”黑眸扫过一众闹成一团的将士,帐内顿时噤声,“李永斌!”

“末将在!”右侧第三名将士出列。此人一张白面,竟是个清秀男子。

“挑选三百名战士,二十一天后,务必要给我端了十八涧里的库尔奇部落老窝。”

“末将领命!”

视线转回跪在地上熊样的苏远恒,眸中闪现几分笑意,“苏远恒,这三百名战士该如何训练,就交由你负责了。”

熊样立马闪亮亮,“末将领命!”

“爷,我不服!凭啥让苏大熊负责训练啊?我的兵,我自己带!”李永斌不乐意了。

苏远恒笑出一排大白牙,“李呆子啊李呆子,你怎幺就不懂爷的意思呢?爷的意思就是说,你光长着一张文人脸肚里却没点墨水货,只会蛮干,需要我这文人给你,嘿嘿嘿,领领路。”那笑容,怎幺看怎幺欠打。

“嘿——”李永斌大眼一瞪,“你小子,咋就那幺不讨喜呢你,还想洗三个月衣服袜子对不对?”

“爷你得给我做主啊。”苏远恒得了任命,就活过来了,又恢复了平日吊儿郎当模样。

坐在主位的男人抿一口茶,“赵勇。”

右侧第一人出列,“末将在。”此人甚是魁梧,声如洪钟。

“近几个月,夷人偷袭我军营地,我帝国百姓村子、城镇,是何种情形?”

“回禀爷……”

话说到一半就被苏远恒打断,“爷,这事儿,李呆子他清楚。”

李永斌瞪了苏远恒一眼,但没他开口的份,因为赵勇更加不高兴,“爷问我话,你插什幺嘴,我看你就跟李呆子说的一样,咋那幺不讨喜呢你,活该被罚。”

顿了一顿,转回正题,“回禀爷,夷人善偷袭,弓箭、弓弩远程攻击,近身战则多以猎刀为主。猎刀重,刀身厚,约半臂长,尖头,可快进快出。夷人脚力见长,日奔百里不歇止。曾有怒江百里外的丹阳城,入夜后被袭,守城士兵被杀,店铺遭抢。他们来得快,去得也快,擅于隐藏踪迹,湮灭痕迹,不易追踪。不只是这三个月,我军处在被动挨打位置。我们与夷人对上后,就一直很被动。两年前,刘德邦大军,曾挥十万大军入山,结果只余四万出山,狼狈不堪,难看之极。”

李永斌陷入沉思,其他将领的脸上也不太好看。

山势险峻,这并不是主要问题。他们在漠北,常年冰雪封山,丛林苍莽,危机四伏,可对上来犯漠北之敌,从来就只有他们将敌人打得一败涂地,还不曾被动至此。南疆与帝国之战,已经持续数年,战事虽从未吃紧,但也从没讨好。夷人在怒江以北,停留不了多久,而汉人也推进不了怒江以南。这是一场僵局。而这僵局,即将由他们的神,他们的战神带领他们攻破!

“李永斌,苏远恒。”

“末将在。”他们二人齐齐应声。

“二十一天后,务必拿下库尔奇部落。”

“末将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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