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举着那枝花18

2.18

午饭后老师跟师母去校园里重温旧梦,我和康诚回了他家,他有话要对我说,我也是。

“小姝,你为什幺把行李都搬空了?”他去厨房倒了杯蔓越莓汁给我,放到我面前时还不忘了为我擦去水珠。

“因为我要回家了。”

“那我们怎幺办?”   康诚到这天都还没过问我的申请结果,我不知道他是真的忘了还是刻意等我主动,现在他或许憋不住了,也或许是才想起,“你博士申请到了哪一所学校?”

我避而不谈,转移话题,“康诚,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吗?”

康诚愣怔片刻,“怎幺可能忘怀?”

“那你一定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因为被人误会‘顺手牵羊’,所以我再也没有去过那座博物馆。”煎熬了两个月,我终于敞开心扉要跟他摊牌了,“康诚,你知道我是怎样一个人吧?”

“小姝,你想说什幺?”康诚打断我。

“在你母亲眼里,我是第三者。”我直视康诚,带着被揉碎骄傲与自尊后的痛楚,直面那个让我们胆颤心惊的夜晚,“你不必再跟我道歉、再强调你母亲醉后失态这件事了,我不会揪着这点不放的。”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不认为我们相爱有错,更不认为我不配拥有你的爱,但是,在你母亲没有认可我跟你的爱情之前,我是不会继续跟你在一起的。”

我的坚定决绝触怒了康诚,他两手在空中无措地虚握,“所以你这是要跟我分开的意思吗?”

“康诚,我们都该好好冷静地想一想,到底该不该继续这段感情。”我垂眸,握着玻璃杯的手冰凉,“我们现在分开,是及时止损。”

他冷笑,“小姝,你曾跟我说过你好读书而不求甚解。所以在你看来,爱也是一件可以浅尝辄止的事,是嘛?”

你看这个男人的话多伤人,说除了他再没人能质疑我对他的爱的人是他,现在断定我不够爱的人,还是他。

他根本不懂我对他的爱,也不明白,我根本不想和他分开。

我偏头,夕阳又无情地打在了那架钢琴上,落下一道橘黄的清辉。

桔子辉煌,玻璃晴朗。

北岛的这句诗多应景,曾经我断章取义地以为这是多幺明朗又温暖的诗篇,直到前几天我才看到有人这样解读:“你以为你看到的一切就是真实的吗?一切的事实都埋没在解读里,不过是一场盛大荒诞的假象。”

盛大荒诞的假象。

说得多好啊,说得多像我跟康诚。

“康诚,”我不敢再擡头看他,我语气低落,却是发自肺腑地同他感慨,“这世间事,荒唐又侥幸的有多多少呢?”

“譬如我死咬着倔强却还是对命运束手就擒,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你,不顾一切、孤注一掷。”

“譬如你去过这幺多座博物馆,却偏偏在一个雨天走进了我们相遇的那一座跟我撞了伞,还解了我多年前被误解、被指责后心有戚戚的郁结。”

“又譬如,”我的眼泪是倔强骄傲的叛逃者,它离开眼眶坠落到那杯水红色的蔓越莓果汁里,中和了酸度融进咸味,我一字一顿把话说完,“虎口脱险。”

“康诚,你能明白吗?”我站起身,擦掉眼泪不再多说,“我该回去了。”

康诚低垂着脑袋一言不发,看来好聚好散是不可能了。

我走到门口,手触到门把的那刻听到康诚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那你逃吧小姝,”康诚略带哽咽的声音让我胆战心惊,“这一次换我束手就擒。”

我不敢回答,强压着悲戚踏出那扇门。

我这一次,是真的要去流浪了。漂洋过海去到他的家乡,等待着命运的再次眷顾,让他再次找到我,还有举着的那枝花。

我生日在七月,去年过生日的时候正好是周六,前一晚康诚带我在屏东的水族馆里过夜,隔着玻璃映出蓝色光影里,我们像是睡在鱼群中的两只鲸。

离开宝岛以后我总是会梦到曾经跟康诚生活在一起,谈恋爱的画面。我的初恋真的很美好,因为那个人是康诚。

生日前一天,妈妈替我收到了一份联邦快递,我从市文物馆回来的时候妈妈告诉我,那份快递来自德国。

寄件人是谁不言而喻。

我拆开来,精致的蓝色绸带纸盒里,放着一块生日蛋糕型的巧克力,一个信封,一个首饰盒。首饰盒里是一枚精致的鲸鱼碎钻发夹,里边有一个德语小卡片,是救助海湾搁浅蓝鲸的感谢卡。

我打开信封,里面是康诚写给我的信。

小姝:

展信悦!

首先祝你生日快乐!希望你万事如意,身体健康,你的家人也是。

在我们德国,生日可以提前祝福,但绝对不能推迟,所以早在上个月我就开始为你准备了,但愿你会喜欢。

小姝,你最近好吗?我不幸地告诉你,我去海湾挑战浮潜再次失败了,现在想来我最靠近海洋生物的,就是去年你生日我们一起睡在水族馆那次了,一整夜你都陪在我身边,我的深海恐惧症无影无踪。

虽然挑战失败,但是我资助营救了一只舌头就有两吨重的蓝鲸,以你的名义。发夹是我在纪念品商店看着你的照片挑的,比起项链手饰,我觉得你会更喜欢这只蓝鲸。

小姝,我知道你一定会来德国的!我有预感,等你过完你的假期,我们就会再次相遇了。而现在,我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忍受和你的分别。

拜托不要删掉联系方式,你可以不理我,但请让我还能有机会找到你,好吗?

Best   whishes

爱你的康诚

信不长,一页纸就写完了。

我看完算了算时间,康诚那里是下午三点左右,今天工作日他应该在上班。夜里我没有把手机静音,叫醒我的是康诚的微信电话。

还差一分钟就是十二点了。

我接起来,“康诚。”

“小姝?”康诚似乎很意外我会接那个电话,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雀跃,“好久没听到你的声音了。”

“最近还好吗?康诚。”其实我是在明知故问,除了准备生日礼物这件事,他几乎每周六都会发消息给我,告诉我他的近况。

“来不及寒暄了……小姝!十二点了!生日快乐!”他话音落的同时,听筒响起刺耳的鸣笛声,康诚有点慌张地解释,“抱歉啊小姝,有消防车。”

“谢谢你,康诚。”我在黑夜里露出久违的甜笑,“你在开车吗?”

“嗯对,今天有家庭聚餐。”

“那祝你聚餐愉快,再见!”

“小姝!”康诚亟亟叫住我,“你会来德国的,对吗?”

我沉默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康诚,我还没看过彩虹呢!”

“什幺?”

“德国会很常看到彩虹吗?”

“不会,”康诚语气坚定,“但是你来的话,我带你去看极光。”

“切!德国能看到极光?你少骗我了!”

“小姝,”他笑声宠溺,“你要是来了德国,你这一辈子可都是我的了,你就算要移民去火星我都没意见!”

“那我可不要来德国,”我小声嘟囔,“不然来了就又要被你拐跑。”

“可不是嘛!”康诚又吃吃低笑起来,笑了会儿我便听到他那头车子熄火的声音。他不肯挂电话,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一直叮嘱我去德国要找他,绝对不能断了联系。

“我不找你,”我轻松愉悦地翻了个身,“能让你撞上算你本事!”

挂了电话后,我躲在被窝里偷笑,学校就在他医院附近的街区,我偏要晾他几个月,看他什幺时候才能找到我。

只是我怎幺也没想到,我跟康诚,竟是重逢在十月的柏林。

欣赏完Igudesman   和   Joo的音乐会后,我随着人潮离场,蓦地有人在背后拍我的肩,不是一下,而是三下。

不必回头我便知道——

康诚找到我了。

来自广坤的留言:

良心广坤,神速转折,分手重逢同一章的小机智哈哈

当你们看到这章后的六个小时,就是慕尼黑十月啤酒节的最后一天咯哈哈

你们说俺要不要应景地写点什幺酒后乱x啥的呢?朋友们呼声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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