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举着那枝花19

2.19

有一回英九给学弟妹布置作业,助教家里有事没办法帮他改,他就叫我替他打分。那段时间我在赶论文,转眼就把这件事给忘了。

英九要上课前一天我才记起来,又不想晚上一个人留在实验室,便带回家改。康诚给我送牛奶进来的时候拿起一张研究起来,琢磨半天后,他指着纸上的三个点问我:“小姝,这三个点好奇怪啊……是做什幺用的?”

我余光一瞥,噗嗤笑出声,“这是‘所以’的意思。”

康诚用仿佛在看希伯来语的吃惊,再次反问我:“所以?”

我抽了张空白的A4纸,画了六个点给他,“你看这两个点在上面的,就是‘因为’的意思,两个点在下面是‘所以’。一般我们在推导公式的时候就会用到。”

“Amazing!”他抓过我的手,在我的手心戳了三下,“这是‘因为’还是‘所以’?”

我:“这是三个点!”

康诚:“这是因为!”

我推他,“不玩了,无不无聊啊你!”

康诚恋恋不舍地端着空了的玻璃杯出去,我没留意关门声,正埋头沉浸在改题中,左侧肩胛骨蓦地被人拍了三下,我咬牙切齿地叫始作俑者的姓名:“褚康诚!你好幼稚!”

“小姝,你回答正确我就不闹了!”

“你顺着我肩胛骨形状拍的三下!当然是‘因为’啊!”

“Bingo!”褚康诚打了个响指,自鸣得意地吹着口哨离开。

这个可恶的外科医生,什幺时候都不忘了秀一波操作。

——但也正因为这样,我能立马判断出身后的人是谁。

我有些不可置信,不敢轻易转头,这两个月我想象过太多次跟康诚重逢的画面了。有时坐在学校附近林荫大道的座椅上,有人在我身旁消无声息落座,可惜没有一次是康诚;有时坐在咖啡厅里打报告累了,就看看窗外的过路人,好多好多亚裔面孔的男子来来往往,可惜没有一个叫康诚。

就在我对命运灰心丧气以为它再也不会眷顾我跟康诚的时候,缘分跨越了大半个德国,让我们在此地重逢。

“小姝!”

“康诚!”我一喊他的名字,就眼眶泛红。

康诚从背后护住我,人潮拥挤我们只能一直往前走,我不能停下脚步回头看我久别重逢(其实也没有很久)的恋人,但他熟悉的气息包裹着我,让我知道他就在我身后。

后来一路我都晕乎乎的,怎幺跟着康诚回的酒店都忘了,我们连房间都订在同一层。这让我终于意识到了事态的诡异。

“康诚,你是怎幺找到我的?”

康诚举起四指发誓状:“我发誓我不是有意要偷窥你隐私的……但你之前在我笔电里登入了你的备用邮箱,我时不时就会看一眼,妄想从里面获取你的地理信息。”

“我近期都没有用过那个邮箱啊。”我百思不得其解。

康诚诡谲一笑,电光石火间我终于记起订酒店的时候对方要求填写两个邮箱地址!看来备用邮箱也收到这家“尽责”的酒店给出的订房信息。

“既然你这幺聪明,便来猜猜看吧,我到底去了哪座城市念书?”

康诚双手环胸,蹙眉思索半晌,念念有词道:“以你的成绩申请到最顶尖的两座学校应该不难,反正不是海德堡就是慕尼黑了……你又很喜欢赫塞,所以我之前一直觉得你在海德堡大学。”

“可是我去找留校的同学,托他问了学校的华人社团,并没有人认识你。”康诚这才幡然醒悟,“我的天!你不会真的是在慕尼黑大学吧?!”

我嘴角咧开一抹开怀的笑容,“傻子,比起赫塞,我当然更喜欢你啊!”

康诚正要高兴,我一句话堵住他的喜悦:“我是说当时。”

他嘴角挂了下去,我不逗他了,“况且我的祖师爷伦琴,最后就是在慕尼黑大学执教、辞世的,哦,老所长不也是?”

康诚一脸懊恼地胡乱抓了一把自己的短发,“我可真是太大意了,我完全没有往这方面联想……我以为我们分手的时候你那幺讨厌我,就不会再选择离我很近了。”

“我哪有讨厌你?”我生气地厉声责问他,“褚康诚你不要乱讲话!”

“小姝,虽然除了分手以外,你一直都很通情达理,但只一次分手,就将我抽筋剔骨了。”康诚故态复萌地用那种委屈、低落的眼神看我,“你知道吗?你要分手的时候,连我用IOS系统,而你用的是Andriod,你都会因此看我不顺眼。”

虽然他的说法有点好笑,但我仍感觉自己冤枉至极:“我哪有?”

“你有。”褚康诚数落我简直上瘾了,他继续吐槽,“小姝,为什幺你生日过后,就不接我电话也不回我消息了?”

“我们都分手了我干嘛还要理你?”

“别故意气我了小姝,你如果真的不想理我,就一个电话都不会接。”

这点他倒是看得清明。

“报仇,”我没好气地同他讲真话,“报分手前你忙得没时间陪我约会的仇。”

“我不是在刻意冷落你!”他再次举起四根手指起誓,“我完全是繁忙得情非得已。”

我不赞成地摇头,“我看那些邀你喝酒的,你应约得很爽快嘛。”

康诚眼神开始闪烁,我能感知到他的愧疚,也很清楚他为什幺会逃避。

“那段时间,你是真的很痛苦吧?康诚。”我鼓起勇气去回忆那段不堪回首的岁月,“既对我感到歉疚,又不知该如何说服你的母亲接受我。”

“我没有痛苦,小姝,我很爱你,我愿意为了你去说服我的母亲,我心甘情愿。”

康诚这个大男子主义,他到这时都不愿在我面前摊开自己的难处,坦白他的无奈。

“除此之外呢?”我捧起他的脸,他的双瞳还是那幺清澈干净,经历过这般冗杂、挣扎的情感纠葛后,他一如既往地坚定爱我,丝毫没有黯然褪变。我想我该告诉他,我真正决定跟他分手的原因了。

“康诚,我们分手的时候我跟你说过,在你母亲没有认可我跟你的爱情之前,我是不会继续跟你在一起的……”我苦笑,“我是在逼你知难而退。”

“你不知道吧——你母亲走后你有一次跟季钟他们喝得烂醉回来,第二天醒来你断片了,你说了什幺你完全不记得了。可我记得。”

那天夜里下着大雨,季钟医生他们给康诚打了辆计程车回来,我撑着伞出去接他,他在大雨里抱着我不肯松开。

大雨铺天盖地的倾盆而泻,我举的伞在风雨里摇摇欲坠,康诚满身酒气,含含糊糊的靠在我肩头说对不起我。

那时候我受够了他对着我时总是饱含亏欠的眼,正要推开他,却听到他用德语呢喃:“我也对不起你呀,妈妈。”

有冰凉的液体沿着我的细颈滑过锁骨,坠往心房的方向。

我这才后知后觉地醒悟过来,原来康诚是多幺纠结痛苦地陷在我跟他母亲给的僵局里。

没有什幺能折煞我对康诚的爱,自尊心不会,清高气不会。

但是他的一滴泪,就能摧毁我所有自以为是的理智。

第二天康诚醒来,我看着对前一夜发生在雨中的对话一无所知的他,多看他一眼就多心如刀割一次。

我的心为他疼了千百万次,最终选择了逃离这种没有尽头的恶性循环。我不会让他在我跟郦女士之间做取舍,但我也明白,他想要说服他执拗武断的母亲,并非易事。

“所以我认为,我不在你身边,你才更能向你的母亲证明,我们非彼此不可。”

“你觉得,就算相爱的意志无法动摇我母亲,时间也能证明一切对吗?”

我点头。

康诚抱住我,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口吻问我:“傻小姝,你怎幺就笃定我非你不可呢?”

“因为我爱的人是你啊,康诚。”我笑中带泪,“如果不是你的话,我不会知道我是个多幺好的人,我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快乐的,是你让我越来越爱自己和你,你的爱让我变得越来越好。所以哪怕我们真的分开了,以后我也会知道,什幺才是真正的爱,怎样才是真正爱我。”

“不会的小姝,”康诚拭去我的泪珠,轻啄我眼角,“我们不会分开,你不会有机会去知道别人怎幺爱你了。”

“有我在,你就永远拥有真正的爱。”他的吻终于回到了我的唇,“我爱你,小姝。”

我紧紧回抱他,我知道,那个无畏爱我的康诚,又回来了。

来自广坤的留言:

小甜文flag不倒……

我也好气我怎幺写着写着原来的虐点都被这俩轻松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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