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洄死了,你亲眼看到的。”
“岳巍!”秦晏宁咬着牙,“你明明知道!”
“你也知道,江洄只有死了,她才能活下来。”
“那你又何必散播谣言!”
“你要她活,这又与我何干。”
“可我见过你,在南渝。”秦晏宁笃定地说,“你捡了江洄的钗。”
“我从未去过南渝。”
岳巍说谎了,他去过。少年时总有侠客梦,与家里置气要闯荡江湖,提着刀就一路南下到了南渝都城。那日,他在茶馆听完说书人的大侠故事,提着店家送的桂花糕在街上转悠,正想去听听前面的小贩在争辩什幺,一个姑娘撞进了他怀里。
姑娘匆匆忙忙的,对襟都有些歪了,发髻也散落了些,唇上的胭脂还蹭到了岳巍衣服上。
“对不住,弄脏了你衣裳。”姑娘喘着气,头上金钗上的棠棣花也随着一颤一颤。
“无妨,我也弄花了你的妆,你我扯平了。”
姑娘还欲说些什幺,听得前方有人唤她,道一声“得罪。”又提起裙边匆匆跑去,连掉了一只钗也未发觉。岳巍捡起钗时,姑娘已远去。
纵然姑娘生得明艳,乌溜溜的眼睛添了几分娇俏,也不过是岳巍云游时候的插曲。多年过去,岳巍渐渐淡忘姑娘的眉眼,那只钗也被放在锦盒里,许久未见过太阳。
秦晏宁这幺一提,岳巍终于明白前几日在破院子、河边草丛让他驻足的似曾相识的味道是什幺了。如山间泉水般清冽,又混着苹果的甜和肉桂的香,岳巍仿佛想起了那姑娘的模样,比南渝寻常女子柳叶眉略浓密些的弯月眉,灵动的大眼睛里泛着温柔,咬着水润的唇偏又透着狡黠。岳巍又想起第一日夜里江洄哭时水汪汪的眼睛和白天两人打趣时上扬的唇角。
秦晏宁看着岳巍若有所思的样子,更加确定江洄及笄那天撞上的人是岳巍。
那时的江洄虽说是个千金小姐,却也如同一个淘气的小子,整天胡闹。及笄那日,江洄威逼利诱地带着秦晏宁出了府,说是要出去见识见识。还没走到城门,便有家丁来寻。江洄并未因计划夭折而沮丧顺从回家,反而起了玩兴跟家丁捉起了迷藏,慌乱中撞进了岳巍怀里。其实秦晏宁也记不太清接住江洄的人的脸,只记得那人腰间别着一把匕首。匕首虽无精美宝石相称,刀鞘上却刻着图腾般的暗纹。而那把匕首现在正在岳巍腰间。
“岳巍,你不过是要一个人质,我来,你放江洄走。”
“你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而且你可想过,整个江家被冠上叛国的罪名,江洄是唯一逃走的人,而你是确定她死了的人,如今你们一同出现在北尧军中。窝藏逃犯的欺君之罪,秦府怕是躲不过了。”
秦晏宁垂着头,“是我莽撞了,可是我得救江洄。”
“我说过,江洄只有死了,她才能活着。”
“那你能保江洄的命吗?”
“她的命,该是她自己的。”
黑夜里,岳巍和周严目送秦晏宁离开。
“将军,真的放他走吗?”
“回去吧,明日准备攻城。”
嵩城城楼上,“晏宁,昨晚你去哪儿了。”三王爷燕桓鸣问道。
“探敌营去了,不过无功而返。是晏宁无能。”
“你是满腹才华用错了地方,打完这一仗,随我会京吧。”
“那江洄呢,王爷也信她是叛徒吗。”
“晏宁,有些事情不是我们信不信,而是我们得信。”燕桓鸣看着越来越近的尧军,“嵩城虽远在千里,个把月消息也该传回京城了。”
“城楼上的人,看看这是谁!”
江洄被绑在最前方的木架上,头发散落着。
守城的将领中有江氏旧部,那人焦急地望着燕桓鸣,“王爷!”
“你们降了,便留她一命。”城下的周严喊着。
燕桓鸣拿起弓架上箭,对准了江洄。
“王爷!江老将军待您不薄!”
江洄擡头,看到城楼上紧抿着唇的秦晏宁和蓄势待发的箭。从被俘的第一天开始,她就想到了这一天,可怎幺也没想到那把弓,握在燕桓鸣手里。几个月前,那人还牵着自己的手,说道“我心悦你”。
“南渝的懦夫,还没想好幺!”
秦晏宁搭上燕桓鸣的肩,“我来。”
“也该是你来。”燕桓鸣把弓递给秦晏宁。
城下的岳巍对周严示意,“他一放箭,我们就进攻。”
箭穿过风,射向江洄心口。
耳边响起呐喊声,炮火声,江洄只觉得,这阵风,吹得她好疼。
有人解开了绑她的绳子,江洄没有力气去看是谁。
“江姑娘你再撑一会。”是之前看她的那个小守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