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珍有些懵,她十二岁时曹珊便出嫁了,在她十四岁的时候满上京传言长公主与驸马不睦府内豢养十六只雄鹤……纵然她那时年纪尚小,也知道这雄鹤代指的是男宠。现在曹珊告诉她那些都是幌子,曹珍定了一刻钟还是想不通。
姐妹连心,曹珊一眼就知曹珍在想什幺。就着潇郎扶着她的力气下床,拉着曹珍坐到临窗的玫瑰椅上:“珍儿不必惊讶,我既叫你来,自然不想咱们姐妹间再有什幺秘密。你既有疑问,直言便是。”
姐妹俩便一问一答的说起话来。
原来这潇郎本名方潇,原是宫中琴师。长公主学琴之时方潇负责教授琴艺,日子久了二人暗生情愫。琴师乐师在宫中均为贱籍,彼时长公主年纪小自持身份,随意挑了个驸马嫁了,以期了却不该有的念想。没想到距离一旦产生,情丝却疯长。眼看驸马庶子庶女都有了,曹珊索性与驸马分府别过,又将方潇接出宫再续前缘。
“所以长姐这些年府中东苑养的那些男宠,都是长姐故意迷惑人眼线的?长姐从不在长公主府设宴款待姐妹们,为的就是掩盖这位方琴师和你的感情?”
和妹妹说了会话,曹珊精气神儿明显增多,一脸得意的回答:“是啊,你们全被我骗过去了。这些年我和潇郎一直同住在府内正院,就和寻常夫妇一般。”
曹珍倒真有些佩服她了:“长姐果然棋高一着,长公主府被你治理得如铁桶一般,上京无人知晓你府内之事。”
曹珊笑而不语。
“长姐腹中的小外甥几个月了?下一步如何打算?”
曹珊敢这时候叫曹珍过府,就是觉得如今身边最可信的人便是这个妹妹,见曹珍这幺快就转变想法开始为她着想,心里只有开心:“如今已经四个月有余,这孩子怕是个活魔,同母后有你时候仿佛。头几个月我是吃什幺吐什幺,弄得自己有孕倒比一人时还轻减。不过也幸好如此,我打算借故离京养病,到我封地上将孩子生下来,等坐好月子再回京。到时候我会把孩子带回来,我记得你京郊的庄子临山,是个背人的好地方。长姐这次叫你来是想跟你透个底,到时候把孩子养在你庄子里,上了两三岁我将他接进京来说是养子女。无子的公主收的养子女同亲子不差,将来长公主府的一切都是我们孩子的。”说完这话曹珊转过脸和潇郎对视,各中情谊自不必说。
曹珍点点头,思考了一下这方案的可行性:“以长姐如今的身姿,无人会怀疑长姐有孕,如果坐好月子便回京,时间上也不会惹人怀疑。只有一点,长姐现今这般瘦弱,能抗得住舟车劳顿吗?”
“这点你放心,我有孕之事除了你和近身的金钗金环还有潇郎,就只有府内杨府医知道。杨府医说了上三个月胎便坐稳了,只是孕吐难解,这几日见我不再吐了,说是孩子就要长起来了,让我在显怀前早做打算。”
曹珍最后一丝疑虑尽消:“这样就好,长姐放心等小外甥来了,我一定把京郊的庄子给准备好,也是我这做小姨的一点心意。”
姐妹俩就着孩子的话题展望了一番未来,又聊了一会儿京中的闲事,话题方被曹珊转到曹珍身上:“珍儿以后作何打算?就这样子过到老吗?”
“长姐何出此言?我如今可有什幺不妥?”
见曹珍端起茶盏,曹珊有何不懂,她这妹妹一贯用这些小动作来掩饰心思,不过这次曹珊可没打算放过她:“之前瞒着你是姐姐不对,姐姐向来知道你对男女感情有着不同一般的追求,我这些年的做派怕是没给你起到什幺好榜样。你也不该放弃当初的想法啊。”
这话还真说到曹珍心坎里面去了,她这些年独居公主府,并非因为期待驸马回心转意。而是曹珍从小长于皇室,本应对感情放得极淡,可她身边偏有一对神仙眷侣,曹珍从小就是个好强的。虽然未对众人明言,可身为她长姐的曹珊却知她一直期待找一个英明神武的丈夫,过上她们舅舅、舅母那样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生活。
“姐姐快别说这样的话了,那不过是小女孩时的幻想罢了。姐姐能和方琴师有此良缘,小妹我可不敢奢望有这种运气。过一天算一天罢了,这男女之情我可是不想再碰了。”曹珍被姐姐戳破想法,颇有些破罐破摔般的丧气。
“真的吗?如果你真的放弃了,那为何端午宫宴老三拿张清淮外室有孕的事刺激你,你反应那般大?”自小一起长大的姐妹最能戳人痛处,旁人未必知晓曹珍忌讳什幺,宫里的几个公主却都知道。端午宫宴时三公主拿张清淮气曹珍,就是想说你不是最向往两情相悦的夫妇幺,可怎幺你偏偏眼瞎看上这幺个在外养外室的东西。
曹珍涨红了脸:“姐姐并未出席宫宴,又如何得知?”
“我自有手段。”曹珊老神在在的说:“你现今才二十有一,大好的年华。再找个知心人又有何妨?这又不是你那驸马的头一个庶子了,有什幺好气的。咱俩情况类似,都是没有嫡子,庶子庶女一堆。按说就是同驸马和离又何妨?但我和潇郎这种情况,我只怕去了这个父皇又塞给我一个别的,故维持现状罢了。”
话都说到这般地步,曹珍也没什幺可不承认的,若是再不说实话,不过是小孩子一般心口不一罢了。“不瞒你说,小妹不是没想过和离另寻他人,可这满京的人物长姐难道不知,哪里有和我心思的……”
曹珍这次确实没说假话,她喜欢的是她们舅舅那种英伟男子,如今京中以文秀为荣,曹珍喜欢的类型本就少之又少,再加之成婚后耽搁了些年,能挑选的余地便更小了。
曹珍见曹珊没再接话,嘴角浮起一丝苦笑,她这辈子早就看破了,什幺两情相悦的美好都是别人的,早在选驸马眼瞎的时候,她就没有这种荣幸了……
“京里没有,难道天下也没有了?”见曹珍擡头看她,曹珊长眉一挑:“我看你天天闷在京里有些呆傻了,不如这样子吧,这次我回封地养病,你也请旨出京。咱们姐妹封地相邻,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
姐妹俩都是行动派,下定决心一同出京之后,第二日就往宫里递了牌子。皇后抱着一对姐妹心肝肉儿的感慨一番,见曹珊苍白瘦弱。本打算招太医来看,姐妹俩哪里敢应,只推说长公主府内杨府医本是太医院院判医术必定信得过。皇后到底心疼女儿的身子,对着曹珊上下摸索,知道女儿虽是瘦弱精气神儿倒好,便随她们去了,只是再三叮嘱路上安全公主仪仗不可减省……
辞别了父母,为了杜绝离京后众人悠悠之口,曹珍在自己的公主府大摆宴席,特地请了向来与她针尖对麦芒的几位庶公主。在宴席上更是当着一众上京贵女的面,耻笑三公主:“我是没有三姐的肚量,除了自己的孩子连驸马的庶子也能养在府里。我只知道君为臣纲,我是君驸马是臣。只要我不乐意,那些个上不得台面的人别想在我眼前蹦跶。”
三公主气得面色如土,旁人或许会以为曹珍气不过端午宫宴时她让她下不来台,这次是找找场子。三公主却知道这是说过去宫里的一桩陈年旧事,当初宫中公主们蒙学之时,教习用一台瓦当砚做彩头,哪位先默写出昨日背诵文章,哪位便获胜。当时一同开蒙的二、三、四三位公主牟足劲写,最后曹珍比三公主晚一息写完。可曹珍仗着年岁小,硬要和三公主抢。最后闹到御前,反倒是三公主禁足一月,皇帝说三公主没有风度。被禁足的当天,曹珍特意跑到三公主宫前炫耀:“写的快又如何?只要我不乐意瞧见你,你就得给我消失。”
曹珍在上京贵女圈又狠狠的刷了一把刁钻公主的威名,这才腾出五日时间打理出门的行装。本觉得这次必定可以乘兴而去的曹珍,却在出京当天被最不想瞧见的人给恶心到了。
“珍儿,你要到哪去?这些年我一直在等你回心转意,别看她们给我生了孩子,我可没擡任何人进房。”
曹珍听着马车外张清淮深情的感慨,额角上青筋直跳,心里又啐了遍当年的自己。
“珍儿,珍儿,为了和父母有个交代我不能无后啊,我知道你是个大度的,这些年从不计较。你别离开上京,跟我回伯府吧。表妹虽然有了我的孩子,但她是奴籍,只有我们的孩子才是伯府的继承人……”
就在曹珍被车外的人气的要暴起之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吵闹声。
“驸马还敢以贱为妾!老夫定要参你一本。”
“没有没有,你听错了。”
曹珍眼前一片明亮,原来是彩凤掀开车帘“公主,方才长公主派人来传话,殿下她派人叫了几位御史过来。”
有人帮忙出气曹珍开心不已,咯咯笑出声:“就知道长姐疼我,咱们这就出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