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两节课后,学校应国家要求加了跑操活动。
若是南方还好,北方经常下雪,本市气温波动大,地面很容易结冰。
余乐个子小,在最里圈仍跟不上。
喜欢的男生就跑在她旁边,扛着班旗跑,红色的旗子经常飘到她脸上,遮挡她的视线。
即便步子很谨慎了,过冰时还是摔了个狗啃泥。
嘴里好像进了沙子,余乐吐出去,下意识地舔舔门牙,却吃了一嘴的血腥。
没人扶她,她自己窜到旁边,不影响后面的班级。
好像没人发现她,瘦瘦小小的一团,坐在那里,直到有人拎着她的后脖领,提小鸡仔一样。
“张嘴。”
她不敢的,那幺脏,他会嫌弃的。
陈启明短暂地蹙下眉,掐着她的下巴,另一手整个罩住她上半张脸往后压。
弯腰去看,一颗门牙只剩个尖了。
又是叹气,放开了她,看她踉跄,胡乱地抓了他手臂一下才稳住。
狐狸眼瞪圆时,不可爱,也不勾人,奇奇怪怪地。
余乐不知他为什幺在老师面前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说是他没扶稳她。
他只是个领操的啊,又不是照看同学的保姆。
她想说些什幺,可他在进办公室前轻飘飘地让她闭嘴。
老师要请他们的家长来,陈启明说不用,他带着她去医院就好。
这个孩子一向让人省心,老师也怕极了余乐那对赖皮的父母,请他们来,怕是要把这事赖到学校头上,就给他们写了假条。
陈启明站在路边要拦出租车,余乐小声怯怯道,“坐公交就可以了……”
男生瞥都没瞥她一眼,车到了直接开了后座的车门。
连滚带爬地钻到里面的位置,车门却被男生轻轻关上了。
坐在副驾驶,陈启明嗓音有点尖,可能还没发育好,“师傅,去市医院。”
医院暖气很足,他把羽绒服和校服外套脱下去,v字领的毛衣露出他的锁骨,很直的两根。
他全程和医生交涉,半句话都没跟余乐讲。
医生给她做了简单的处理,又拍了个片,陈启明去交的钱。
很贵,两千多。
余乐鼓起勇气问医生,“还需要多少钱?”
写病历本的医生擡起头,看着眼前面黄肌瘦的丫头,又想了想刚刚能看出家境很好的男孩。
“五六千吧。”
那幺贵啊……
妈妈不会同意给她治的。
回去路上,余乐没忍住,在车上哭了。
哭都不敢大声的,抽噎着,小肩膀抖得厉害。
司机难免想多,可能是小女孩表白被拒吧,从后视镜看女孩的侧脸,的确配不上旁边帅气的男孩啊。
虽然不耐烦女孩子哭,陈启明还是从上衣口袋中摸出纸巾给她,立在一边等她哭完,又递给她一张银行卡。
“我零用钱,密码六个六,不够再跟我说。”
双手接过,余乐红着鼻子愣在原地。
她想有骨气地拒绝,那她以后就要没有门牙地生活了……
距离她自己赚钱治牙,还要很久。
陈启明不吃晚饭,在难得人少的教室里趴在桌子上睡觉,醒来时笔盒压了张纸。
什幺年代了,还有人打欠条的。
随意地撇在桌子上,舒展下身体打算去操场走走,换换脑子。
出门时碰见赵建楠,问他要今天的作业。
“桌上自己拿吧。”
他们关系还不错,陈启明准许他动自己东西。
下楼时又看见余乐,穿着不知哪年买的大红棉袄,土得可以。
他对这个自卑的同学没有恶意,也没有好感,只是看她可怜罢了。
她牙齿的事确实他有责任,转弯的位置,如果不是他挤了她一下,照她那小步子,不一定会摔倒。
操场逛了一圈,想着妈妈好像今天就能回来了,都出差一个月了,他和爸爸都很想她,和她做的饭。
他已经吃了很久的黑暗料理……
到教室,赵建楠骑在凳子上好奇地打量他。
“有话就说。”
摸摸鼻子,赵建楠犹豫要不要问,问就证明他未经陈启明允许看了他的东西,可不问……
压低声音,“余乐怎幺欠你那幺多钱?”
还要三年后才能还清?
他俩有什幺见不得人的交易?
陈启明果然不乐意了,把欠条撕了丢垃圾桶里,赵建楠识趣地溜了。
余乐恰好看到他扔了欠条,头垂得更低,从喜欢的男孩座位旁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