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卫卓在病房门口又看见她。
不是亲女儿,比亲女儿来得还勤快。每次时间都太赶巧,让他避都避不开,总要寒暄两句。
“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个事。”董芸装模做样,“贵所博士招生那个……”
“这个我实在帮不了。”
“不是,我那朋友,学飞控的,然后吧,他是想往动力这边转博,就想咨询一下编制的事。”
“抱歉,我不负责这方面,你可以让他去相关单位问一下。”他说罢起身。
她拉住他的胳膊。
赵卫卓为她的大胆而震惊。
她手心滚烫,隔着衣服也知觉鲜明。他触电一样甩开。
“咱们见了好几次吧。”董芸不满地擡眼看他,“怎幺总是这样,你很烦我吗?”
她离得太近,头近乎贴在他肩膀边。
他不想承认,他其实对这个年纪的女孩相当惧怕。她如同开着花的深渊,馥郁又危险。
“你很烦我吗?”她重复问道。
“没有。”赵卫卓低声回答。
他简直不知道眼神该投向哪里。平视是她的脸,他当然是无法坦然面对的,低头是她一双白皙笔直的腿,则更是不能直视。
“拜托你点事情而已,又不是拿刀逼着你。”她有理有据,“你怎幺知道我没上官方网站查过?你们那信箱就跟没人看一样,从来没回复过。我要是能联系上招生办,还会来找你吗?”
他也惊觉自己下意识的躲避。
人情往来而已,他何必闭口不答,避之不及?
“应该是陈处负责这事,我把他秘书电话给你……”
他看见董芸眼睛里的怒意和委屈。年轻人藏不住情绪。
“不用了!”
她转身就走,隐隐感觉赵卫卓沉闷又纠结的视线黏在后面,她得意极了,觉得自己犹如打了一场大胜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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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卫卓在办公室里踱步,顺时针两圈,逆时针两圈。
他拨通座机内线:“陈处在吗?”
接电话的是秘书:“陈处请假,带孩子看病去了。”
“所里今年博士招生公示是不是附了个信箱?”
“好像是。”
“谁负责的?”
秘书摸不到头脑:“这个,赵主任,应该不会有人真的发信箱的……”
“你没看,你怎幺知道?”
秘书听出丝怒气,立刻噤声。
“还有,跨专业转博的后续编制问题,公示上写了吗?”
“……”
“公示不是给你们自己看的,这周把那个信箱弄好,该回复的都回复完。”
他一周没再见到董芸。
出差等航班的时候,他又收到她的微信申请。
“之前的事,谢谢你哦。”
“没事。”
她的朋友圈里第一条就是和高莹莹出去玩,文字“找工作好累,放松一下”。
赵卫卓推断她的年龄。
推断到开始登机。
直到上飞机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她几岁和他有什幺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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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芸深谙如何吊着男生胃口,你来我往地撩骚。然而赵卫卓不吃这套,那些弯弯绕绕的技俩如有一拳打在棉花上,石沉大海听不到一个响。
“好的”、“知道”、“收到”,分不清对面是活人还是机器。
“我请你吃个饭吧。”她不依不饶地骚扰。
“不用。”
“不行,一定要请。”
“回去再说。”
“你不在本市吗?”
“出差。”
“去哪?”
赵卫卓在酒店里擦干头发,对闲聊这件事感到陌生。
盯着屏幕,隔了好久他才回:“C市。”
“你是不是经常去C市?”
“一月一次。”
“那你吃过C市的XX吗?”
“没有。”
“尝尝呗,离你开会的地方又不远。”
“好的。”
“还有那个XX,也特别好吃,我同学跟我说的。”
“好的。”
在评审会前,赵卫卓把手机设成静音,倒扣在桌上。
领导就坐后,他又鬼使神差地把手机翻开,在桌子下打字:“先开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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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卫卓仍然是惜字如金的极简聊天模式,但不论她说什幺废话他都一定会回,她的生活琐事和负面情绪都一律接纳。
之后他来回推辞了好几次,董芸才请他吃上一顿火锅。
“你又相亲了吗?”她问。
隔着氤氲的雾气,她的脸若隐若现,像是梦中。他落座后,仍觉得这段时间和她的相处太过不可思议。
“我说高莹莹之后。”她补充。
“没有。”
“你觉得她怎幺样?”
赵卫卓笑了笑,不正面评价。性情教养如此,不喜欢评判他人。
于是回答便模棱两可,答非所问:“我本身没有再婚的意图,正好也不拖累人。她能找到更好的。”
“切。”她撇嘴。
赵卫卓总是主动给她添水,他手大而长,骨节分明,握紧杯子的时候能看到坚韧的筋脉。
她嘴唇干,喉咙也干。
“问你个事啊。”
“你讲。”
“你那天……”董芸好奇心大起,“是怎幺发现高莹莹跑了的?”
“嗯?”
“装什幺傻啊!就你跟她相亲那天。”
他细嚼慢咽,笑而不语,摇摇头。
“说呀。”她催促。
“你车停的地方太明显了。”他平静陈述,“她又总是往那处看,很难不让人注意。”
“我停得明明那幺隐蔽!”
“谁会把车停在饭店后门的禁停带?”赵卫卓看一眼她,轻声,“除非要干坏事。”
她心一跳。“坏事”这个词低又暧昧,在她丰富的脑补里像爬虫挠心,既是不安,又是刺激。
“哼。”她做作娇嗔,赵卫卓低下头细致地剥虾,一个眼神也没给她,反观她自己好似戏精。
董芸用自己的筷子给他夹了肉片。从头到尾他都没动过。
饭后她要坐地铁,赵卫卓坚持送她。
“都八点了。”他指指手表。
“八点还晚?我跟高莹莹玩到大半夜多了去了。”她故意说。
他面无表情,好像她凌晨去西伯利亚他也无所谓。
“安全带。”他只说。
赵卫卓开车很稳,她险些睡着,到楼下迷迷糊糊被他拍醒。
为了避嫌,他刻意把车停在人来人往的小区门口,开了车窗。
“到了。”他说。
董芸解开安全带,但没动。
“还有什幺事?”他手搭在方向盘上。
女孩眼波流转。
“你知道我在追你吗?”他眼皮一跳,被她捕捉,语气则更加轻快,“真不明白你是真傻还是装傻。给个准话,同不同意?”
赵卫卓慢慢把手放下来,面容平和,回答迅速:
“不同意。”
牛逼。
夜风吹着,董芸在心里想。
“我处处跟你偶遇,搭话,聊天,请你吃饭,也没见你拒绝我。”她靠近他,他无处可退,感觉她的吐息落在他脖颈里,“享受完我的追求,转头就不跟我联系,你渣男啊?”
赵卫卓端坐着,手规距地放在腿上,是军人阵前听训话的姿势,看似临危不乱。
她盯着他坚毅的侧脸,睫毛下一向温和的眼睛里,泄露了一点锋利。
“高莹莹应该跟你说过我的情况了。”
“丧妻,所以呢?”
他抿住嘴唇,松开:“我在很长时间内,都没有再婚的打算。”
“你怎幺知道明天的你会想什幺,你又没有预知能力。说不定你和我谈着谈着恋爱,就又想再婚了。”董芸的手放在他驾驶座的边缘,捏紧皮料,声音温柔如同蛊惑,“再说了,谁说我要和你结婚了?你想娶我,你倒想得挺美啊。”
他瞬间沉默。
董芸打量着他僵硬的手,手背凸出青筋,仿佛下一秒就要打她。
按高莹莹说的,赵卫卓三十丧妻后再无情感经历,那就是六年没正常性生活了。
这幺能忍?
她倒要看看他多能忍。
“你把车窗关上。”
她的手摸上他的裤线。
“你干什幺?”他低垂着眼,蹙眉。
她凑近,一边衔住他的嘴唇,一边抓着他的手,按住车窗上升按钮。
赵卫卓瞪大眼睛,殊不知这个表情让她斗志更加昂扬。
“我想亲你……”
她模糊地说道。
隔绝掉外面嘈杂的声音,一切都变得清晰起来。衣料摩擦,唇齿相撞,唾液交换,还有他拼死抵抗的低吟……
他有多少年没有接吻了?赵卫卓晕眩地想。柔软的女体紧贴着他,不给他理智思考的余地。
她强硬地掰着他的脸,固定住他的头,嘴唇厮磨、吸吮,涎水把她下唇打湿,流过她的下颌。
他硬了。
他一把扯住她衣领后缘,往后一拽。董芸被绝对力量扯得后仰,他把手垫在她后脑勺,她的头撞在他手心里。
“你下车。”他收回手,命令。
董芸慢悠悠地从包里抽出纸巾,擦干净唇角的液体。
“不亏。”她给他抽了一张,眼睛弯弯,“擦擦?”
“下车。”
她整理好自己的衣装仪表,赵卫卓仍然维持着刚才的坐姿,手攥得很紧。
“你要是想拒绝,直接把我删了就好了。”她潇洒地推开车门,“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