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的爱情永远是悲剧：不合时宜的久别重逢，过于理智地点燃爱火，身份的无法公开；再加上双方极度的偏执和人格的扭曲；这个随时会破碎的美梦在世界行走，如履薄冰。
所以完美的爱情是怀着悲凉的，曲终人散的决心去爱，非常非常努力，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去爱，完美爱情。”
朝生暮落花
第一章
叶雪朝上一次感到无地自容的窘迫，还是在她已经模糊的高中记忆里：捏着她考不满总分1/3的卷子，垂着头站在人声嘈杂的大办公室，忽然她的老师忍无可忍；泄愤一般地将手上的一沓卷子砸下她——纷纷扬扬的白色擦过她的身体和脸颊，整个办公室都安静下来，几十双眼睛全部都聚向她，全身发热，像是被施以火刑。
“叶雪朝，你看看你变成了什幺样子？！”
她以为她已经而立，再也不会体会这种情绪；可当彩纸屑落在她的肩膀，休息室里围满了同事，他们将她困在中间，满脸期待地敛着呼吸，目光灼烫地看着她的时候，她又觉得她变回了那个17岁的女孩。
想要缺氧，想要立刻晕倒，逃避，离开；但她只能勉强稳定着情绪，将目光聚在前方——单膝下跪的男人，还有闪闪发亮的戒子。
“叶雪朝，你愿意嫁给我吗？”
是她交往八年的男朋友，也是她的上司，林曦曜。
他们的恋情在叶雪朝还未进入公司就开始了，不过两人都不是张扬的个性，这幺多年也极少有人知道，而今天突然如此声势地求婚，整个公司都要沸腾了：谁不喜欢看一向不苟言笑的总监和设计部的冰美人坠入爱河呢。
叶雪朝微微一低头，许久没有修剪的刘海便落了下来。隔着发丝看向林曦曜，那种鼓槌拼命击打胸口的颤动才减弱了几分。
她从来没有看到过林曦曜有过这种表情，像是讨要糖果急切等待的小孩子，这个在床事上都分外冷静的男人，此刻却因为焦急和紧张微微发着抖，他的声音一向低醇温和，将丝绒面的戒指盒托得更高，再次发问：
“叶雪朝，你，愿意嫁给我，做我的妻子吗？”
似乎以为叶雪朝被吓到了，周围渐渐发出一些类似鼓励的话语——“答应他吧”那些声音越来越大。
她看到那个钻戒，是几个月前逛街她说很喜欢的那一款，闪闪亮亮，在休息室的灯光下散着一点点迷离的冷光，像少女时期午后光怪陆离的梦。
“答应他。”他们说。
17岁的叶雪朝，咬着牙在一片沉默中转身跑开，30岁的叶雪朝，点点头，弯下身子握住林曦曜的手。
“好，我答应你。”
她的身体带来的阴影，让戒指上那些迷离的闪光黯淡，在她产生有种掐死自己美梦的错觉之前，林曦曜起身与她拥吻，欢呼声随后跟上，在S城寒风瑟瑟的12月，爆发出小小的，甜甜的，一个喜讯。
翌日
“小朝姐你也太厉害了！！！”她刚刚在办公室的位置上坐好，刚进公司没多久的苏桃就凑了过来“你居然能跟林总监谈八年恋爱——”
“方案改好了吗？去把这个复印了，等下林总监发起火来你就准备收拾东西回家待业。”林雪朝擡手往苏桃手里放了个文件袋打断她包含八卦意味的感叹“下午三点客户要看到第三次的修改版。”
“啊！！是的！！好！！”想起工作在身，苏桃也不敢怠慢，拿了文件夹就风风火火地冲去复印室了。
该死的。不知为什幺，林雪朝突然感到有点头疼。她一边揉着突突跳的太阳穴，一边机械地按照流程打开电脑，手却在探进包袋去U盘的时候顿住。好烦，昨天这样一出，全公司估计都得知道了：她和林曦曜的关系，甚至不乏有好事者去挖他二人的恋爱经过。
那种没来由的烦躁搅得她心烦意乱，让她觉得自己似乎在害怕这段关系的曝光——曝光，她猛地一颤，拿出手机，点开通讯录，删删改改半天，才发了一条消息过去，尔后合上手机，又是一段冗长的发愣。
她在害怕什幺呢？曝光，对，的确是曝光，只不过不是她和林曦曜，而是……
“朝姐干什幺呢，这幺魂不守舍得？是舍不得跟林总监分别吗？”又是另一个同事，端着咖啡杯从她旁边走过，带起一阵暧昧的笑声“难道昨晚求婚成功……”
“对啊，所以要不要帮我把林总监叫过来？”叶雪朝含笑擡头看他，倒是把对方吓了一跳“我靠……这就是结婚的魅力吗？！朝姐居然没骂我？？？”
“我请我老公骂你。”叶雪朝点点头“要不十点的客户见面，你跟我去吧？”
“不要这样朝姐！！！我不想做你和林总监的电灯泡呜呜呜呜！！”
叶雪朝轻哼了一声，颇为满意地转过头去拿U盘工作——这才对，这是一个，将要新婚的，喜悦的女人。
这才对，我是一个，将要新婚的，喜悦的女人。
她像是自我催眠似地想着，余光掠过角落的窗户：今天是个晴天，天空是寒冷的虚假的玻璃蓝色，被拔地而起的写字楼逼仄围剿，留下一个呲牙咧嘴的缺口。
见客户，开会，改方案，来得及松口气的时候，天色已晚，已经是八点了。
午饭随便吃了一点面包对付的叶雪朝饿得腿软，半软在办公椅上划着外卖软件。
“朝姐，还不回去吗？”有人拎着包准备走了。
“你们先走，我等一下。”叶雪朝关了外卖软件，点开微信，置顶的那个是林曦曜——
“今晚有应酬，大概十一点左右回来。”
“不要吃太辣，晚上胃疼。”
那幺她还有三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叶雪朝皱着眉给林曦曜回消息“那我去吃云吞面。”
“乖。”林曦曜很快回了她。
好，那幺……叶雪朝退出二人的聊天页面，把手机屏往下划，小心翼翼，甚至有点紧张，掌心沁出一点点汗。
她看到她白天发的消息“今晚有很重要的事跟你说，还是原来的地方见面。”
回答很简单——“好。”
叶雪朝叹了口气。起身去收拾包，对方却打了电话过来。
“阿雪，你下班了吗？”她接起来的那一刻开始后悔——她还在公司。
不同于林曦曜沉稳的声线，对面的男声带着一点魅惑和轻佻，像五光十色的鸡尾酒上浮着的气泡；它们在林雪朝耳边一个一个炸开，释放出酒精样的酥麻“你要吃点什幺，还是老样子吗？”
“我，我马上过来。”林雪朝丢下这一句便掐断了电话。
她低头看着聊天框，那个备注：姜暮望。
她时长将近一年的地下情人，也是她17岁的初恋。
“毕业我们一起去S城吧，也许大学也会在那里上呢。”
【TBC】
“吃了这个苹果吧，这个罪恶的，知晓神明的果实。”
第二章
一年前-
叶雪朝是被淅淅沥沥的水声吵醒的。她翻了个身，去摸床的另一边——空的，林曦曜去洗澡了。
她总喜欢把被子全部卷到自己这一边，裹成一个茧。现在她从茧里爬出来，对着窗户发呆。
巨大的飘窗只用蟹青色的纱帘遮住，阳光打进来，整个卧房像泡在蓝色酒液里冰块，只有一条细长的暖色的光刚好照在她的肩上，像是一夜淫靡后神明留下的杖责。
一夜淫靡。叶雪朝发丝凌乱，赤身裸体。那具优美惑人的身体上遍布吻痕，白腻丰挺的乳房因为脱离被窝的温暖后更加挺翘，随着呼吸微微颤动，仿佛要回忆起昨晚的频率；细软的腰肢往下，便是饱满的耻丘，那些深棕色的卷曲毛发在此刻湿濡柔软——被过度使用的甬道含着两人顶端时喷射的液体，红肿，微微向外翻着，有一点点溢出的痛苦。
今天是周六。林曦曜要去出差，叶雪朝要去参加同学聚会。
“你是要继续睡一会再去洗澡，还是现在就去？”盥洗室的灯被关上，林曦曜围着温热的水汽和浴巾出来，目光落在叶雪朝光裸的后背，上面落着零碎的桃红色吻痕，一片一瓣勾着他的情欲。
“阿朝在想什幺？嗯？”
他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危险起来，像是愉悦，又似乎带着不虞。
叶雪朝回头看他 “我在想你为什幺昨晚不带套。”随后发出一点暧昧的笑声，身体倒回她自己搭建的茧上，发丝散开，像沙滩上搁浅的人鱼，而在那一片迷蒙的蓝色中，林曦曜锋利的五官看起来是中世纪的神父。
神父低头吻住人鱼，浴巾滑落，他们在梦醒的沙滩上开始缠绵的深吻，神父用力含咬，要吮出人鱼勾引的本能和荡妇的灵魂——
“不是安全期吗？”
“那万一要有了……”
“那就生下来。”
他的小人鱼气喘呼呼地发着愣，眼角泌出的生理泪水熠着珍珠一样丰润奶白的光泽，他将她轻轻放回沙滩，安眠的海浪轻柔地伏上，神父将吻落在额头，祷告一样，祝福一样，小人鱼的眼睫颤了颤——
“再睡一会吧，下周见，阿朝。”
等叶雪朝从清晨离别的那一场缠绵回过神来，她已经洗好澡，化好妆，收拾妥当，坐在KTV里参加同学聚会了。
说是大学的同学聚会，其实就来了小半人；叶雪朝大学学设计，大部分同学还是秃头的加班狗，此时几位有家室的正兴冲冲地围着叶雪朝，大有牵红线之意。
“不搞这个，我都谈了七年了。”叶雪朝搅着酒杯里的冰块，兴致缺缺“倒是你们去给别人安排安排。”
‘“七年？？？”有人惊叫一声，凑向叶雪朝更紧了“那你俩啥时候结婚？卧槽，那男的帅不帅？！”
“等工作不太忙了吧……”她似乎一进来就在喝酒，有点敷衍地擡着眼皮，笑一笑。
“谈了个老总啊，不愧是朝姐！对了你记得大四你谈那个的那个舞台设计系的小学弟不，他前阵子生了个小女孩，说是要叫朝雪，还有之前，刚毕业追你那个……”
叶雪朝继续一口一口喝着酒，听着以前自己的别人的恋爱经历，还有那种年份久远的八卦，觉得百无聊赖，她在想要是怀了小孩，她就跟林曦曜结婚，然后趁手头没有大的方案就辞职，把那间杂物室改成婴儿房——
但是她出门前去药店买了一盒避孕药，她该怎幺办，喝了酒回去丢掉吗？
大包厢的光响不知被谁调成浪漫模式，那些愚蠢的小圆点围着她，围着所有人打转，也是某一次这样无聊的聚会，她在厕所的洗手台丢了手包被林曦曜捡到，后来恋爱同居，到她跳槽去他在的公司，似乎都很容易。
这大概是她人生最顺利长久的恋爱：两家的父母都非常满意，他们甚至做好了一切准备等着他们结婚，然后延续血脉。
就像充满着房间的，这些粉色光晕的小圆点一样，平静无趣地落在她手心——像瓶颈期的设计稿，她需要刺激。
最好是那种深入心腹的荆棘，缠绞得她动弹不得。
这样想的后果就是大家喝的七零八落散了席，叶雪朝也同样酒精摄入过度，蹲在厕所里酝酿半天却吐不出个所以然，她晕晕乎乎地打了几个电话，准备出门打车，在厕所门口与人撞了个满怀。
劣质脂粉配着劣质西装，叶雪朝一瞬间酒醒了大半，皱着眉擡起头看那个人——她转身要走，却被拉住了。
“叶雪朝？”那双漂亮的眼睛里这时候是盛满了她的。
她的喉咙里像火烧着一样，那个名字要烫开她的食道和喉管钻出来“姜暮望。”
久别重逢的故事，真是俗套狗血。
叶雪朝觉得自己今天太爱发呆失神了，必如现在，她已经坐在酒店的床上，洗好了澡，浴巾包着她湿淋淋的头发。
“那我也去洗澡。”姜暮望脱下了那一身做工难以恭维的西装，露出矫健的腰线，进了浴室。
这就是一夜情吗。她记得她高中同桌如果知道这个，一定会靠她很近，竖起食指微微晃一晃：
“初恋情人多年离别，再度相逢重燃爱火。”
是这样的吗？也许是浪漫模式的愚蠢原点忽然切成了迪斯科模式，拉长闪动，粉红色变成醉意汹涌的橙色：是刺激。是设计图瓶颈期需要的刺激。
是这样的吗？她希望自己的脑袋被酒精烧坏。
床头放着一个水杯，浴室里响着水声，像清晨一样，也许这是她清晨的梦。
她需要倒一点水，把避孕药吞下去。
其实你知道这是晚上了，叶雪朝。她在心里小声说。那板药派上用场了，叶雪朝。
你还是喜欢他的，叶雪朝。
【TBC】
【小嗷的废话time：久等了米桑纳 emmm 就是这个叶雪朝的一血是林曦曜的（林曦曜不是处--），然后这个初恋，也就是姜暮望，是个非常渣的男人，这个短篇又名《我的初恋太渣了对我影响太大了怎幺办》 炖肉肯定是有的~ 各位靓女食用愉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