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在炕头

汉中是叶岚的地盘,再加上顺安镖局在此扎根了数十年,别说是人,就算是城内的老鼠都能精确的找出来。

叶岚挥了挥手,让跑腿的去打探消息,余下三人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她闭着眼,沉吟:“我以前好像听我爹说过千毒镖这个人。”

阿筝还在喝水,方才的辣椒让她的脸上起了一层红晕,她口齿不清道:“他很厉害嘛?”

“不知道啊,”叶岚摊手,“反正我回汉中之后才听我爹提起过,好像是说他不知变通。”

“你原先不在汉中?”

“我十岁之前,都跟这个贱人还有苏则容一起在潇湘长大。”叶岚口中的贱人,无疑是阿筝左手边的季元白。

叶岚继续说道:“你不知道这两个人有多狠毒,我从小大饱受摧残!”

阿筝觉得奇怪:“苏公子人很好啊。”

“你被猪油蒙了心?”叶岚坐直身子,拍了拍膝盖,“当时我有个同窗是个斜眼,天生就斜视,你理解吗?很可怜的!”

“我知道,苏公子说过,”阿筝附和,点点头,“他被下毒了是不是?”

叶岚回想起来,心有余悸:“岂止是下毒,谦之还把他踢到河里。”

阿筝面色如土,沉思道:“不过,这跟苏公子有什幺关系呢?”

“因为那毒都是苏则容给的啊!”叶岚悲痛道,“他们还强迫我下学和他们一起走,学堂里的人都以为我跟他们关系好,不敢和我玩。”

“你是说,剑神大人小时候给人下毒,那毒都是苏公子给的?”阿筝大吃一惊,这跟她听说的不一样啊,苏公子为什幺要骗她?

不对,也不算骗人,他确实说季元白给人下毒,只不过没说毒是他给的。

她早该想明白的,哪个正常人能和季元白这种性格维持数十年的友谊?

季元白原本正在低头削梨,骨节秀致的手抓着一把锋利小刀。听到这里,他突然出声:“其实,给那个李万通下毒,是因为肺痨鬼听到他说要去你家后院偷看你洗澡。”

叶岚愣了愣:“什幺?你居然还记得他的名字?”

季元白轻哼:“我记得我讨厌的每一个人的名字。”

阿筝在心里给苏则容找借口:“那苏公子是为民除害,他是出于好心……”

“后来确实是单纯想欺负他罢了。”季元白笑了笑。

叶岚缓过神来:“那你们干嘛要强迫我和你们一起下学?害得我交不到朋友!”

季元白竖起了手指:“其一,是肺痨鬼要跟你一起走,那个死斜眼大放厥词说要在你回家路上欺负你;其二,你本来也交不到朋友,毕竟刚来一个月就把学堂里大部分人都打了一顿啊。”

“……”阿筝呆若木鸡,季元白不动声色地把削好的梨放在她旁边的小几上。

叶岚狡辩道:“不是打!是切磋!”

“你把人家的头按在泥坑里,这叫切磋?”

“他乱说话!”

“唉,”季元白叹气,对着阿筝说,“这下你明白了,我才是最倒霉的那个人。”

阿筝的脑海里浮现了他们三个恶霸幼年称霸学堂的场景,忍不住嘀咕道:“要是我小时候遇到你们三个人,肯定也离得远远的。”

季元白扬起唇角,声音低沉:“可惜,你现在是自投罗网啊。”

阿筝被他看得心慌,拿起手边的梨子咬了一口,嘴里的辣味顿时散了不少,她吃了几口,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这个梨子,是刚才剑神握在手里的那个吗?

她还没有想清楚这个问题,探子就已经回来了,带来一些不太好的消息。

千毒镖确实是汉中人,名叫何怀忠,年约三十,不过他三个月之前就死了。此人浓眉大眼,有勇有谋,还是个热心肠,平时多为街坊邻居称赞,只可惜他一心妻子孩子热炕头,镖局多次招他加入,他都不同意,平日里多是帮商人走通与西域之间的货物,赚些家用。

阿筝不由问道:“他怎幺死的?”

探子答道:“据说是在西域边境,遇到劫镖之人,被人所害。”

阿筝想起慧慈在信中的话,继续追问:“他死的可有什幺蹊跷?”

“西域边境少有人接触,大多是商人来往,并不凶险,但——偶尔遇到劫镖之人,也算情理之中,”探子又道,“如果你们好奇,可以去他家中问问,他的妻子还住在旧居。”

阿筝自然点头应允,她吃完梨,洗手之后跟季元白并肩往外走,路上人来人往,阿筝忍不住说道:“如果何怀忠加入顺安镖局,说不定就不会死了。”毕竟,镖局走这种商镖,大多是两人同行。

“他如果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钻到地鼠洞里也会死。”季元白给她泼冷水。

“我只是觉得很可惜嘛,真如探子所说的话,他竟为了儿女情长,放弃大好前途?”阿筝喟叹,“男儿志在四方啊!可惜,英年早逝了……”

“我不是,我也志在炕头。”

他到底是怎幺当上剑神的?阿筝越想越气,闷声走了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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