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架私人直升飞机由空中盘旋而下,停在了漠漠黄沙之中。沙漠荒芜苍凉,绵延天际,茫茫戈壁滩里,了无人烟,除了风沙,还是风沙。
当飞机停稳当,洛泽从飞机上走了下来。他的特助程庭早早备好了骆驼队来接他。
洛泽取下护目镜,阳光太刺眼,他微眯起眼睛。相隔不远处,洛泽已经看见了那匹雪白的骆驼。而程庭骑着一匹红棕色的骆驼跟在白骆驼后面,缓缓上前。
“洛总,是先回住宿地休息吗?”程庭要扶他上骆驼。洛泽嘴抿得紧,稍擡了一下手,挥退了他。然后,一个跨步,洛泽已稳当地坐到了白骆驼上。
“先去‘思念’花园看看。”洛泽接过当地向导递过来的地图,微眯着眼,看着密密麻麻的路线。
沉默寡言,冷峻,不好相与,便是属下对洛泽的所有评价。
自从失去了那个女孩,洛泽的心情再也没有好过。他变得越来越冷酷与严厉。
思念的花园,建在一片绿洲之中。
绿洲地处新疆的沙漠戈壁滩腹地,淡淡的金色沙海茫茫无涯,只是正中一点翠绿凝聚,犹如一汪上好的翡翠。绿洲呈月牙形,而绿洲里还有一小处浓金色的沙地,是圆形的,依偎在一起,犹如月亮与太阳,景观十分独特。
其实,还真是旅游的好去处。但从没有人来,原因是路途太难走。因此,这里一向很静。但今日又有不同。等驼队走进绿洲里,洛泽发现了今日这里特别热闹。
停了好几队人马,甚至还有记者、摄影家,与一队队学者。
“怎幺回事?”洛泽骑在高大的白骆驼上,一身漆黑的修身西装,显得他颀长精神,并没有什幺格格不入。
程庭人精似的,早发现了异样,找人问了,于是回答:“洛总,这里出了好几具保存完整的千年干尸,听说,其中一具是西域古国的一个公主,所以引来了好几队考古学家。”看见洛总轻蹙眉心,知道他是不高兴了,又道:“洛总,要不要我清场?”
“不必了。”洛泽说完,正要下骆驼,又听到了音乐之声,是那种很特别的丝绸之路的乐曲,是用西域乐器弹奏出来的。
见洛总若有所思,程庭说,“好像还来了一支乐团,卖艺的那种。”
“还真是热闹。”洛泽笑了笑。
程庭琢磨不透他的意思,他是不是不高兴了?
“算了,我想一个人静静。你们先回驻地等我。”洛泽迈步往绿洲深处走去。
陈秘书擦了一头汗,走到程庭身旁,胆战心惊地问道:“程特助,洛总这是什幺意思?”
这群人里,就属程庭跟在洛泽身边的时间最久了,大家自然向他靠拢。程庭想了想,道:“洛总,每年都过来这里的。不碍事。这里很安全。”
于是,下面的人更是好奇了,自家大老板来这幺神神秘秘的地方到底是为了什幺?不多会,各种版本的说法都有了。甚至是连自家老板,是来这里幽会异族美男的版本都有。
也难怪这群好事者八卦,毕竟跟在老板身边快八年的程庭,也没见过自家老板身边有过女伴。
程庭听八卦听得无语,一回到驻地,就取来卫星电话,给二支队的总监打了声招呼,“嗯,你们后晚10点准时到就好。记得要带好装备,别漏了什幺,机会难得。”
正说着话,就听到了不远处的吵闹声。放下电话,程庭面露不悦,叫来小助理问情况,才知道这片小绿洲又来了一队人马,他推开复古的窗户看出去,来的人十分财大气粗。
“听说是个金矿和玉石矿的矿主,估计是过来矿场,在此停留休息的。”小助理赶忙回答。
程庭再看了看为首的那人,体格十分壮,手臂上有一个黑熊头纹身,全身上下都挂满了金子。程庭直接关上了雕刻有飞天纹饰的窗格子。
但是楼下的说话声音还是传了过来,“金哥,这次的妞儿,真是个美人,娇嫩得能掐出水来啊!就是不知跑哪儿去了,说好了,今天过来的,可能嫌钱少,想吊高来卖。我找到了,就送到你哪里。”
金哥连忙说,“钱不是问题。我愿意给更多。”
程庭更觉厌烦,心道:洛总喜静,可现在又是闹的哪出啊?这人居然是来了一拨又一拨……
正踌躇,程庭接到了洛总的电话,马上清了清嗓子,接起,只听洛总直接吩咐道:“帮我买下这里,我要这些人在明天前消失。”
另一边的洛泽十分不悦,这片绿洲从没有人来,十多年了,除了他弟弟那傻孩子,又会有谁来这里呢?可是今天却不同,这里来了太多的人!
早知是这样,他就该早早买下这片地,也省了今天的吵闹。
正想着,洛泽已经走到了暗河附近。
这是这一片沙漠里,唯一的水源。河很美,水是孔雀蓝色的,千百年过去了,这条河依旧流淌在沙漠里,孤单又艳丽。
河里还开有雪白的莲花。
洛泽记得,已经有三年多,这片莲没有开过花了。但按估算,今年应是开花期。
忽然,他看见不远处那一片雪白,像新雪融进了萤蓝的河里,触目惊艳。莲花皎皎,莹润如白玉,轻盈袅娜似白露,而莲叶翠绿欲滴,一起融进了盈蓝的河里,溶于夜色之中,似一幅色彩斑斓的美丽油画。
印象派油画。
洛泽加快了脚步。
河里突然传来哗啦的水声,洛泽一怔,只见一段雪白的身体露出了水面,乌黑的发如瀑布一样披散开来,铺散在河面上。是一个年轻姣好的女人。
沙漠,绿洲,盈蓝的河里,一段雪白的身体。那个画面如此震撼。
他看不见她的正面,只觉得侧面很美。显然,女人发现了有人来。她匆忙而逃,在莲叶遮挡下,雪白的身体若隐若现,乌黑的发太长,甚至缠到了纤细雪白的脚踝处。
洛泽紧跟了过来,女人惊恐地回头,美丽的侧脸就那样暴露于他面前,眼睛很美,睫毛长如蝶翼,密密覆了一层,在眼底下打了薄薄一层阴影,秀气的鼻头高高翘起,而唇嫣红欲滴,不是涂了口红的那种红,是最鲜活的色泽。
“别走。”洛泽低低叫了一声。
女人已经拣起河边的衣裳,来不及穿,只是小手一挥,一道红影裹住了她,是红色的披风。
她将披风的红纱系于脸上,悄悄回眸看了他一眼,也不说话,见他已经停下了脚步,并不逼近她,料他是没恶意,又转身跑开。
是铃铛的声音,并非驼铃,但是在沙漠之上,让人想到了驼铃。他已经看见了她细白脚踝上的脚链,链上有铃铛。
那一幕太震撼,甚至于她身体的曲线起伏,还停留在他的视网膜里。那雪白的身体,与胸脯起伏处,那一点粉色的红。她的身体在月下,泛出柔美的珍珠般的光芒,皎皎,朦胧。
喉头有些发紧,洛泽轻咳了声,才笑了笑。再也无心欣赏莲花,沿着女人走过的路,走了过去。
这次,他真的是听见了驼铃声。
转过青翠的树丛,在离她五米处停下。
她在拉扯他的白骆驼。
“小白是我弟弟从小养大,除了弟弟、饲养人与我,无人能驱使。”洛泽笑笑地,“你还真是……当你是强盗呢,还是女匪?”擡起手来指了指白骆驼的身后,那里绑有一袋金子。本来是自己过来的,料到小白是不舍得他,所以暗中跟了过来。
女人咬了唇,不说话,只睁着一对眼睛看着他。他忽然发觉,她的目光是直勾勾的,似曾相识。
他沿着她的脸部曲线往下看,纵然有红纱阻隔,可那红纱薄透,她的唇被咬得更殷红。
他将手指压在唇瓣上,摩挲。他更想,抚摸她的唇。
显然,她明白了他的意思,大眼睛闪烁不定。
“小白,过来。”洛泽轻轻地说道。小白乖乖地走到了他身边。
女人的衣服还留在河边,全身上下只裹了一匹红缎。
“把面纱摘下,让我看看你的样子。”洛泽命令道。脑海里闪过的,却全是那个叫小草的小姑娘,在花丛中,或站或躺或坐的美丽样子,天真无邪,暗含蛊惑。
女人依旧是看着他,不说话。
“哑巴吗?”他上前了一步。
女人惊恐,那对漆黑的眸子更加美丽。
洛泽轻笑了声,忽然拍了拍小白的脖子,小白居然向女人走去。他说,“算了,你先骑它回去。它认得路,会自己回来。”
女人轻轻一跃,已经上了小白背上。
洛泽知道,她应该是惯于在沙漠上行走的人。“不怕小白驼了你,回我的屋子来?”他忍不住打趣。
女人的眸子又闪了闪,似乎更亮了些。她已经驱使小白转了个弯,可往前走了几步,她忽然回头,小小声地说:“我叫月见草。”
她在告诉他,她的名字。月见草,也是一种草。可是,却不是他心中那棵小草。洛泽有遗憾,同时,又感觉到了一种特殊的吸引与牵绊。
沙漠里的风,吹起她的红披风,露出一截雪白的小腿,在夜里美得触目惊心。他将手摊开,手心处是她逃跑时遗落的一只脚铃。上面缀有一粒细细的红碧玺。他想,她的肤白如羊脂,配这样的红坠子,确实很诱人。
等回到驻地时,洛泽才发觉,自己怀里居然还抱着月见草留在河边的衣服。想想真是不可思议,他不觉笑了。
所谓驻地,其实就是古时遗留下来的驿站改建的民宿。这里是洛家的产业,洛家的花园在这边,所以民宿老板也是洛氏的人。
民宿的规格其实很庞大,说是酒店也不为过。所以,那几队人马今晚全住在了这里。三教九流,十分复杂。
洛泽刚踏进民宿大门,程庭就跟了上来。“那些人明天可以消失了吧?”洛泽问。
“可以的,都是些学者,摄影师之类,好说话的。只是……”程庭也有些生气。那所谓的金哥有些难缠,仗着自己是大矿主有钱有势力,雇了一队私人保镖,凶神恶煞的,还真没有人敢得罪他。
洛泽蹙了蹙眉,“只是什幺?有些话,不要让我问第二遍!”
“是!”程庭刚把金哥的事说了大概,然后又说,“我明天找当地警察来。请走这尊大佛。”
洛泽蹙眉,他创作时,需要绝对的安静。
突然,又想起了刚才的那个女郎,莫名地又觉灵感涌现出来。但还是不够,雕塑,需要的是对真正人体的塑造,而不是凭空想象,否则这件作品就会失去了灵魂,没有了灵气。“帮我在当地找一些年轻的女模特吧。尽量快些,我希望是在今晚。”洛泽想了想又说,“年纪大的也行。我想要有标志性的,例如满怀母性,期待与希望的孕妇。或者在等待某人的妇人,可以是等待丈夫,老伴,或是自己的孩子。我想要有故事的人。”
何庭:“……”难度真高啊……
但还是答了,“是。”
“我可以出尽可能高的价钱。我只希望能找到一个适合创作的,有故事的人。”洛泽放慢了语气,“你好好和当地人沟通,我是满怀热诚寻找的,并不是坏人。”
何庭:“……”要人家裸,你觉得人家会认为你是好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