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是陈纵不敢回忆的。
张弛反应过来他杀了人,恶向胆边生,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他们杀个干净,拿上钱逃到国外好不快活滋润。
陈坚生抱着白芊芊化成了一座雕像。张弛举枪对住陈坚生时,陈纵相信当时的陈坚生是期待的。
他冲过去踹倒张弛,卸了他的枪,张弛体胖,有些蛮力,陈纵与他扭打在一起。
黑色的枪掉在雪地上,发着余热的枪管融掉了周围的雪。
满满捡起枪,双手紧握,黑洞洞的枪口指向张弛。
陈纵大骇,张弛死上千万次不足惜,但这事不该由满满来做,她开了枪,这辈子就彻底毁了,将是无尽的噩梦。
他用膝盖抵住张弛的喉,手扯着头发把他狠狠摁在地上,紧张地看满满眼睛,放慢声跟她说,“满满,把枪放下好不好?”
“我要杀了他。”
这一切的愤怒、恐惧、后悔、怨恨...或许会随着一颗子弹的射出而被释放, 她的大脑不会再被痛苦包裹,射精般的快感会从她扣动扳机的指尖的神经末梢,涌向她的大脑皮层,汇成绚烂白光。
“满满把枪放下,他死罪难逃,警察会杀了他!”陈纵极力阻止。
张弛的生死被一个十岁的小女孩审判,下体溢出骚味,不断告饶。
“我现在就要杀了他。”深吸口气,满满闭上了眼,呼吸急促,胸口起伏,她要勇敢,她要为妈妈报仇,她今天绝对要杀了他。
“哥哥帮你,你把枪给哥哥,我会杀了他。”陈纵吞咽口水,心就要跳出来。
再用一点点力,她就能杀了他,妈妈就能从湖面飞上天空。满满几轮呼吸,全身的力气都汇聚在手上,但她没能成功,她的手指如磐石僵硬,弯曲不了。
“把枪给哥哥,我会杀了他,我保证。”
满满垂下了手,她如此懦弱,把枪递给陈纵,黑曜曜的眼珠盯住陈纵。
陈纵知道她的意思,张弛今晚必须死在这儿,那幺就由他去做,他不会让她的手上沾染血腥。
“满满转过去,捂好耳朵,不要怕。”
满满照做,转过身,双手捂住耳朵。
地上的张弛如砧板上的鱼,剧烈的抖动,“求求你不要,把我交给警察,求求你......”
陈纵摇头,枪口贴在了张弛的太阳穴。
吸气,吐气。血溅了陈纵一脸,可能还有脑浆,还有爆裂的眼珠里的组织液,粘稠滚烫,灼烧着他,告诉他你结束了一个人的生命。
陈纵忍下呕吐感,过去抱住满满,告诉她别怕,都结束了。
但陈纵也只是个17岁的少年啊。
开车从那片树林里冲出来时,陈纵仿佛看到了世界末日。
车灯昏暗照不出十米,树枝不断的剐蹭着车身,刺啦作响,松柏叶子和鹅毛大的雪花拍在挡风玻璃上,前路难明,是穷途末路。身后是地狱,两具尸体,血和被风吹散的钞票,染出大片的红。
后座的陈坚生抱着白芊芊,已经神智不清,一会大吼让她不许睡,睡着就醒不来了,一会唱摇篮曲,让满满不要吵,妈妈在睡觉......
满满根本没有说话,无声无息,蜷缩成一团融在黑暗里。
还有一丝清醒的陈纵给警察打了电话,来这处理现场。
去了最近的镇上的医院,也用了两个小时。
医生看被放在手术床上的白芊芊,说病人早已失去了生命体征,他们无能为力。
陈坚生攥住衣领一把将医生提起摁在墙上,一拳砸在人家脸上。
“她没有死!她还好好的,你要是救不活她,我杀了你,我杀了你!”陈坚生目眦欲裂,像陷入绝境的狼,绝望愤怒。
两个保安加一个医生才将他摁住。
“爸爸,妈妈已经死了。”满满出了声,“是我害死了她,你杀了我吧”陈纵的心狠狠抽动,搂紧满满,一遍遍重复不是她的错。
陈坚生努力的思考每一个字,然后如遭雷击,旁人扶不住他,任他瘫在地上,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