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云起凝者莫若刘妈妈,云起凝看着好磋磨埋汰,实则有着一颗挡也挡不住的积极心,她一旦给自己设立目标,便不会轻言放弃,直到达到目标为止。与苏氏约定好两年之后去书院上课,这两年来云起凝每一天都认真地听西席讲学,跟着西席学琴练书画画下棋,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完成所交代的作业,甚至时常自动自发地温习文章、拿起笔一遍一遍地描红。云家人欣慰之余,又开始担心这个情况该怎么解决,难不成真的让云起凝女扮男装?云起玉和云起如第一个不赞成,凭什么云苏氏捅出来的娄子要他们两个来负责!自然,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他们不敢当着苏氏的面前嚷嚷,要知道他们的爹爹们最是重色轻儿,虽然同样鄙视苏氏的所作所为,但也绝对不会对苏氏说出拒绝的话,最后只会顺着苏氏的意思,或是帮她擦屁股。
在苏氏面前,儿子连屁都不是,这是老云家至理名言。
基本上,云起凝上书院的结果已尘埃落定。然而作为大甲国的女子,琴棋书画于女子不过附庸风雅,并不是最必要的项目,女红才是不可或缺的闺房技能。苏氏见着云起凝那么有冲劲,在刘妈妈的示意下,趁机要求云起凝必须要赶在上书院前学会女红。于是,除了听西席的课,云起凝还要跟着家里的绣娘学习女红。云起凝人生第一幅作品是一方帕子,她在帕子上绣了一朵君子兰,准备当作送别礼物送给大哥哥。
云起望十六了,他是云家长子,将会继承他爹做下一代家主,所以他并不打算入仕,自然也用不着参加科举,他像历代家主一样计划着去找师尊齐物真人,在灵玉山上好好闭关进修武艺。临走前,云起望最放心不下的就属云起凝了。听闻她受娘亲撺掇要女扮男装去书院,他就担心得不行,这么娇娇的人儿怎能去那满是五大三粗的书院!能信赖的二弟即将要到京城去上太学,三弟云起宇和四弟云起万这对双胞胎又不怎么会照顾人,五弟云起里能少一点和九妹吵架就谢天谢地了,更别指望七弟和八弟,二人已向自己明言,铁了心要袖手旁观。这番分析下来,最能靠得住的只剩下……
「六弟,九妹向来亲近你,大哥不在的这段时间就请六弟多担待了。」
「大哥尽管放心,弟弟一定会将九妹妹照顾好。」云起清抱拳郑重地向云起望保证道。
「书院人数众多,不免鱼龙混杂,九妹又是女扮男装……」云起望叹了口气说。
「书院习六艺,九妹妹身子单薄,恐不能胜任射艺。」
「这我倒不怕,顶多给妹妹找一只适合女子用得软弓,我记得娘的库房有一把,放置了很久,正好可以拿出来,」云起望说着自己的盘算,顿了顿说:「我更担心九妹自小身带的香,随着妹妹年岁渐长,有越来越浓郁的趋势,怕是盖不住,定会引起旁人的注目,不知六弟有没有什么可行的法子?」
「这个我会好好研究研究,我已经有初步的想法,应该能行。」云五爹医术了得,云起里和云起清二人经常在云五爹的医馆帮忙,自小耳濡目染,自身天赋又极高,迄今已能在医馆独当一面。而比起云起里喜欢施医救治,云起清更喜欢躲在小房里捣鼓药品。
「我瞧九妹妹能上书院的日子也不长,」云起清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也许大哥从灵玉山学成归来,九妹妹也肆学了……」
「怎么说?」听了云起清的话,云起望疑惑道。
「九妹妹毕竟是个女子,金钗之年上下,正是姑娘家长身子的时候,那段时间束……的话有点儿麻烦……」云起清越说脸越红,说不下去的部分就由大哥自己去想好了。
「咳——」云起望正好在饮茶,一时噎到,俊脸倏地爆红,也不知道是不是茶水给呛的。
「你们在聊什么?」
「二哥,」云起清见云起天走了进来,向他打了招呼后,就起身让出自己的位子给二哥,退了一个座位坐下道:「才刚在跟大哥商讨九妹妹上书院的事儿呢。」
「哎,都是娘亲……」云起天起初听说了这件事也很着急,他娘出了个什么馊主意,云起凝又是什么德性他非常清楚,所以也只能自己郁闷着。
「二弟几时出发到太学呢?」云起望斟了一杯茶给云起天,又给自己重新添了一杯。
「大概在大哥出发的一旬后左右吧。」云起天已把云起望的来意猜得八九不离十,笑着说:「大哥想来也是担心九妹才找上六弟。」
「二弟也是。」云起里就老笑说他们两个是云起凝的老妈子,比刘姥姥还要过之而无不及。
「二哥,袖里的是什么?」云起清见云起天手有意无意都会捂一下衣袖,不免心生疑惑,便开口问道。
「啊,是九妹给缝的笔袋,预祝我上太学顺利。」云起天拿出笔袋摊在掌上,只见笔袋缝得有点紧绷,细看之下能发现针脚细腻,上头绣着的莲花歪扭了一点,却又带着一丝童趣,越看越可爱。
「九妹,这次倒是学得认真……」想起自己的那方帕子,云起望的唇角也噙着一抹得意。九妹对他说了,他的那方帕子是她人生中第一个成品,第一个呢!二弟的笔袋手工再怎么好,也跟他的顺位一样。
第二。
「那九妹妹给大哥送的是什么?」云起清观察了云起望的表情,见无不妥之处,想来他也有份,就顺着话题问道。
「一方帕子罢了,搁在房里头。」云起望又饮了口茶,勾了勾唇,觉着四泡的茶果然吃口略寡淡。
「吃口挺甘甜的,有时候二泡未必好,尤其这白牡丹,后面才是精华……」云起天小心翼翼地收回笔袋,施施然执起茶杯,放在鼻尖闻了闻后,优雅地抿了一口茶汤,语气一贯地让人如沐浴春风,吐出的话却是九不搭八,还略有阴阳怪气之嫌,与他的行为举止极为不符。
云起清一头雾水,虽然不知道哥哥们葫芦里卖什么药,但大哥向来寡言,见他似乎没接话的意思,云起清便笑着附和二哥,与二哥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好让气氛不至于陷入尴尬。差不多时候,云起清正想要委婉地下逐客令,大哥就起身告辞,不一会儿二哥也跟着走了。
给云起望送行的当天,云起凝扑在云起望的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自懂事以来就没跟哥哥们分开那么久,哥哥们虽然每天都要一早去书院,总归晚上是能见到他们的。大哥这一回上灵玉山却要好几年,也不清楚归期,在云起凝的思维里那是无比地漫长,自己想着想着忍不住就哭了一鼻子,惹得云起望一阵心疼,差点就想说不去灵玉山了。好在云起凝实在太忙了,很快就淡忘了这件事,回归到自己的学业上。大哥离家不久,轮到云起天出发去京城,云起凝也就红了眼眶,倒是云起天见她没冲着自己哭,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却又欣慰小妹妹长大了,能想通哥哥们的离家只是暂时的。云起天再三嘱咐云起凝给自己写信,也踏上了去京城的旅途。
到了云起宇和云起万离家,云起凝心中已毫无波澜。她给上灵玉山的云起宇送了一个玄色金丝绣锦纹荷包,又顺便让他捎上一个梅花络给大哥哥;而云起万随性惯了,配饰之类的物品成天都丢三落四,云起凝给他缝了比较实际的夹棉手套,让他冬天能御寒。
云起凝自己也开始了期待已久的书院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