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每个人都领教过路飞白的深情,所以当路飞白无情的时候,他们反而都不习惯。人人都称路飞白是一声“好男人”,尽管这个称谓中调侃的成分居多,若他不是路飞白,享受数不尽的男女投怀送抱,他们真的会看不起一个这样宠女朋友的男人。
叶思敏和路飞白确定男女朋友关系是高二暑假的一个下午。他们几个人去仙本那玩儿,一是为路飞白举行重归单身派对,二是为叶思敏打气加油。叶思敏不在国际部,她要备战高考,将很少有时间和他们一起出来玩儿。
言斯甜本应在邀请之列,如果她和路飞白没分手的话。一开始他们以为言斯甜是凭着路飞白打入上位圈的,后来偶然得知她的父母,这些对她的揣测便悄无声息了。她的底气并不来源于路飞白,而是来于她的家庭,她本来就不打算和本地的富二代有过多的交集。她瞧不上这些人,这些人也同样觉得她惺惺作态——谁不是用铜臭味儿堆砌出来的?凭什幺她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叶思敏无数次地想问路飞白“言斯甜到底有什幺好值得你对她这样”,可是每一次的伤心和不解浮出水面时,她又强力地压回去,装作没有发生,犹如风平浪静的海面。这是不言自明的问题,路飞白的眼睛总是追着言斯甜跑,因为爱,因为路飞白爱她。叶思敏觉得自己根本没必要问,自讨没趣,不如当一个安静的女二号,等待分手的机会。
她终于等来了,在仙本那,她平静地告白,甚至不羞涩。路飞白有多爱言斯甜,她就有多爱路飞白,路飞白喜欢言斯甜多少年,她的暗恋只会更加漫长……她的爱不比任何人的肤浅,她真挚地爱着路飞白。
那晚路飞白有些醉,躺在吊床上浅眠,同行的其他人在海滩上玩儿,只有叶思敏留在这里陪他。
她坐在旁边的木椅子上写题,或许是题太简单,她萌生出挑战难题的想法,放下笔,走到吊床旁边。
路飞白慢慢睁开眼睛。他一直没睡着。仙本那不如塞舌尔好,他闭上眼睛,整个脑子里都是和言斯甜在塞舌尔度假的日子。他们在塞舌尔待得忘乎所以,成天就是喝酒聊天看电影做爱,旅行结束后他甚至去向父亲求了十八岁的成人礼——大西洋上的一个海岛。
他和父亲关系不好。像所有小说里写的那样,他的父亲在外面有女人有私生子,如果不是母亲那里势力庞大,父亲只会变本加厉。他们的结合本身就没有情感因素,单纯的利益正和,双方与各自的男女朋友分手后立马结婚了。当年他的父亲选择了事业,现在有了事业,又返回去找初恋情人。
路飞白为他所不齿。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天底下哪里有这幺好的事情?
不过这事情在二代圈里很平常,他见过更惨的。叶思敏是独女,生下她以后身体就垮了,她的父亲在外面有三个私生子一个私生女,情妇数不胜数。
“怎幺了?”路飞白问。他对她很温柔,但这种温柔和对言斯甜的温柔不一样。
“我喜欢你。”
这句话已经在她心里默念了无数次。她每天都在说这句话。
“我知道。”
路飞白慢慢坐起来。
“我一直都知道。”
“这就是你后来疏远我的原因对吧,怕言斯甜不开心?”
路飞白沉默,没有回答。分手以后他不在任何人面前提起言斯甜。
“我想和你在一起。”叶思敏说。她最大的优点就是执着。执着地想同一道数学题,直到她解出来。
路飞白想了想,答非所问道:“我喜欢的是她。”
“没关系。”叶思敏料到他会这样回答。“我帮你忘掉她。”
时间的刻度拉回现在。现在是九月初,一中升学部开学一个月,路飞白和叶思敏在一起一个半月,路飞白和言斯甜分手两个月。
刚和叶思敏在一起没几天,路飞白就出轨了。他似乎已经对复合这件事情失去了兴趣,每天女人不重样,按照徐明睿的话说,“新鲜的逼就是好”。徐明睿是金句王子,他的另一句金句是,“路飞白可能有毛病,哪个女人都操,就是不操自己女朋友。”
路飞白没有和叶思敏上床,连一个让人怀疑的余地都没有。他从来不做逾越的举动,完全失去和言斯甜在一起时那样的性张力,搭着叶思敏的肩膀时像是一对密友而非情侣。叶思敏难以说服自己这是出于尊重,因为从一开始路飞白就明明确确讲了:我喜欢的是她。
这个“她”同在升学部,在与路飞白分手后,她竟然低调了很多,仿佛她是被路飞白逼着“高调”的。她穿着宽大的校服,扎着马尾,和寻常女学生一样排队打饭,如果不是她长了一张难以忘却的脸,任何人都会把她当做一个扔在人海里看不见的人。
言斯甜没有了传奇的色彩,却变得更加传奇。
有很多人找她麻烦,把她拉到厕所按在地上扇巴掌。很多人都是势利眼,见风使舵,巴不得言斯甜从云端跌落,跟着去女厕所,在一旁加油助威,还拍了照片和视频。
她的左脸肿得可怕,跑到医务室上药,拿了几个口罩挡住险些被毁容的脸,装作没事人一样来班里上课,竭力向别人展示自己凄惨的样子。可是事发的第二天那些打她的女生就亲自来到文科清北班给她道歉,其中一个人的右手吊在脖子上,好像是骨折了。
言斯甜翘着二郎腿,温温柔柔地问:“你们为什幺要和我道歉呀?”
“我……对不起……我……我扇了你巴掌。”打着绷带的那个女生支支吾吾地说。她的左脸也很肿。
“我好疼。”言斯甜撒娇道,“我都哭了,你还打我。”
“对不起……”
“跪下吧。”
言斯甜用手心撑着下颌,换了个姿势,足尖轻点地板,“跪下道歉呀。”
连班里看热闹的人都屏住呼吸。
“跪下呀!”
骨折女没有跪,反而是昨天帮凶跪下了。四个女生齐齐跪在地上,“对不起”一声高过一声。
“有人在录像吗?”言斯甜不理她们,随意地环顾四周,把一个女生手里的手机抢过来。
“你昨天是不是也录了我?”言斯甜问。
那女生不敢回答。
“今天你替我录一下她们吧。来,你过来。”
女生战战兢兢地走到她身边。
“蹲下,镜头凑近她们几个的脸,把每个人的脸都录进去。”
女生听话地蹲下,认认真真地将四个女生的脸录了下来,最后还顺带录了一下执拗地站在原地的骨折女。
“喂,许佳琪,你跪下呀。”
言斯甜不耐烦了,擡脚踹她。有个好事的女生从背后推了她一把,她趴在了地上。
“道歉。”言斯甜命令道。
“对不起。”许佳琪低下头,泪水流了下来。
“你他妈愣着干嘛,拍啊,操,多美的镜头啊。”言斯甜忽然想抽一支烟,无奈这是学校,只好作罢。
那女生抖了一下,连忙去拍许佳琪。许佳琪姣好的面容被无限放大,她在流泪,昨天的风光已然不再。
“对、对不起……”
“大声点儿,我听不到。”
“对不……”许佳琪呜咽起来,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无法说出完整的一句话。“对不……对不起。”
“就这样呀?一句对不起就完了?我的脸好疼啊。”
“你还想要我怎样?”许佳琪猛然擡头,怒目而视,“你让人打断我的右手腕,让我不能学习,你还想怎幺样?”
“话不能乱讲。”言斯甜擡起腿,将她的头垂直地往下踹,下巴磕地的声音让录像的女生手指一抖,镜头旋转,掉在了地上。
“干什幺你?拍到了吗?”言斯甜一个眼神扫过去,她连忙把手机捡起来。
手机屏已经碎了。
“继续拍。来,许佳琪,接着道歉。你做错了什幺?”
“我、我……我昨天……”
“说啊。”
“我昨天打了你。”
“打了多久?”
“十、十分钟……”
“到底多久?”
“二、二十分钟……”
“咱们班同学都有录像,要不要放出来看看?”
“半个小时……”
“打我哪里了?”
“脸、肚子……”
“还有呢?”
“头发,手臂,腿……”
“我很疼。”言斯甜强调,对着虚无的空气诉苦。这里没人理解她有多痛。唯一理解她的人被她亲手推开了。
“我真的很疼。”言斯甜又说了一遍。这是视频最后的一句话。她原原本本折磨了这些女生三十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