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薇小姐，早餐好了。”
是西姆。
少女从窗前回过头，刚好看见美丽的女仆打开房门进来，她神色淡淡的收回目光，继续看着窗外的景色。
“瑟薇小姐起得很早。”女仆微笑着打着招呼。
少女没有移开目光，依旧怔愣的看着窗外的花园，勉强回了句：“是，今天醒的早。”
其实她根本就没怎幺睡，昨天西姆陪着她勉强入眠后，她忽然在深夜惊醒，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她感到一阵痛苦到窒息的压力。
与其说是因为被别西卜强迫，倒不如说是对自己的绝望，谨言慎行的这些时日堪称笑话一场，她兢兢业业的演戏，却被主神轻易戳破。
过了一夜，她的心绪并不像昨天那样激动，而是缓缓冷静了下来。
其实也算是自作自受，当初到底是谁给了她那幺大的自信，居然敢轻易引诱神明？她怔怔的看着院子里的花田发呆。
是她太自不量力而已，既然敢做这个决定，为什幺又不敢面对失败的结果呢？太懦弱了啊。
少女弯了弯唇，露出自嘲的笑，确实，她太脆弱了，就像养在温室中的花，脆弱到承受不了任何风吹雨打，却还硬着头皮觉得自己是荒原中杂乱生长的藤蔓。
“走吧。”瑟薇缓缓朝着一旁的西姆笑了下，看见女仆诧异的目光后，她微笑，“早膳不是好了吗？”
瑟薇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就听见西姆难得主动说话。
“瑟薇小姐，想去花园逛逛吗？”
瑟薇想也没想的就摇摇头，去花园干嘛？她现在只想去见路西法。
西姆倒是难得坚持：“我听说，人类会因为看见花开而高兴，瑟薇小姐去看看吧。”
花......
瑟薇垂着眼，花园里所有的花都是别西卜种的，想起那天少年在藤本月季下的漂亮笑容，忍不住心里一涩。
“去看看吗？”
瑟薇对西姆的坚持感到有些奇怪，蹙了下眉：“好。”
之前听拉尔文说波尔涅斯山四季如春，原先还不觉得，但是花园里的花一直都没有开败过，从被催生出来的那一天起，每一朵都是最娇艳的模样。
是神力让她们保持这样的盛开，无论她们愿不愿意。
垂眸看着雪白的蔷薇，瑟薇又有些发呆。
西姆把纯金的花剪递到瑟薇手中：“瑟薇小姐要是喜欢，可以剪下来。”
不想拂了她的好意，瑟薇笑了笑拿起花剪开始挑选花枝，虽说是挑选，但也只是随便剪了几朵，因为每一朵都是最完美的，根本不需要挑。
等到剪下大概有十几枝后，瑟薇看了眼后道：“差不多了吧。”
西姆抱着花枝点点头：“那我去修剪插瓶，瑟薇小姐在花园散散心吧。”
西姆什幺时候这幺有主见了？还叫自己在花园散心？
瑟薇越想越不对，是有什幺事情吗？
少女下意识走到紫藤树下，清风花串，幽香袭人，仿佛感知到什幺，她擡起头。
漂亮的蝴蝶形紫藤花在微风中摇曳，仿佛是一场静止的花雨，带着震撼人心的美丽，身穿白裙的少女亭亭玉立，长发仿佛是最绚丽的日光织就，金光绚烂的散在身后，她擡着头，蓝灰色的双眸正看着前方的存在。
紫藤树上半倚着神明，仿佛是流云的衣裳衬着他四肢修长，身姿隽秀，银色长发泛着淡淡的蓝光，银灰色的双眸似乎带着垂怜与悲悯，又似乎是属于神明的高高在上和漠视。
二人隔着花海对视，仿佛是虔诚的少女仰头看见了她的神明。
“贝尔芬格......阁下。”
神明面前的银色天书悄然化作光屑消失，飘飞的衣袂在空中一闪，高不可攀的神光便骤然降落在少女面前。
“你有什幺想问的吗？”
贝尔芬格是整个世界最博学的存在，他是智慧本身，是知识的源头，是天地的定理。
瑟薇想了想，觉得应该是昨天的歉礼，于是并不客气的开口：“我什幺时候能离开这里？”
“等到你身上的谜底揭开。”
看着贝尔芬格丝毫未变的表情，瑟薇闪了闪眸光，然后小心翼翼的问道：“我是不是，不是塞斯恩夫人的孩子？”
贝尔芬格看了瑟薇一眼，似乎有些诧异，又似乎没有，他神色未变的点头。
果然，虽然婴儿时期的记忆没有很全面，但是自己依稀也是记得一些的，比如塞斯恩夫人的突然出现这件事。
“那我的父母是谁？”瑟薇强撑镇定，问道。
贝尔芬格这次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摇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什幺意思？
瑟薇忍不住紧紧盯着他，目露疑惑。
“你身上没有生命线。”贝尔芬格银眸俯视，难得开口解释道，“所有人类都有生命线，只要在一生中有所交集，生命线都会相连，但——你没有。”
“你没有生命线，也没有人与你相连。”
“那我有神力吗？”瑟薇忍不住问。
很遗憾，贝尔芬格依旧摇头：“没有，你的体内没有一丝一毫属于神的力量。”
“那我还是人类吗？”瑟薇有些艰难问道。
贝尔芬格顿了顿，给了个并不明确的答案：“现在还是。”
现在还是，以后却不一定是吗？
皱了皱眉，瑟薇问起之前的事：“之前阿斯莫德阁下说神宫的窗帘是路西法阁下的术法，但是却能被我拉开，所以世界上有什幺人能解开路西法阁下的神力？”
“神。”
神？只有主神才能触碰吗？
瑟薇愣住：“没有意外吗？”
银灰色的眸子看着少女，答道：“有。”
瑟薇一怔，又听见男子补充道：“你。”
......
瑟薇顿了下，也不打算委婉了：“你们八十六年前发生了什幺？”
贝尔芬格犹豫了下，看着少女十分认真的蓝灰色眼眸，还是开口了：“造物主陷入沉睡，众神陨落。”
\"什幺？\"瑟薇没听懂，“什幺叫众神陨落？”现在不是有七大主神吗？难道说换届？还是什幺意思？
但是贝尔芬格却抿着唇，不再开口了，用神色表达这些并非是该告知给少女的消息。
瑟薇只好硬生生咽下心里的郁闷，不想放过这幺一个活着的百科全书，但是一时间也想不出什幺问题，只能跟男人干瞪眼。
贝尔芬格垂眸看着少女，冷静的声音带着属于天神的漠然：“你不问问别西卜怎幺样了吗？”
别西卜......
瑟薇眼睫一抖，呼吸一紧，然后状若无事擡眼：“他是主神，能怎幺样！”
“他被送去了暗室。”
少女缩了缩眼眸：“暗室......是什幺地方？”
“是诸神的地狱。”
言简意赅，却不难从他冷酷的话语中读出其中的恐怖，抿着唇，瑟薇皱起眉：“为什幺会有暗室？你们不是神吗？神也会堕入地狱？”
“造物主沉睡后，波尔涅斯山的底下就出现了暗室。”
“禁锢神力，并且每一层都是主神的弱点所在。”
“为什幺要告诉我？”瑟薇警惕道。
贝尔芬格看着瑟薇，难得勾了勾唇，放出一抹清淡的笑：“你知道了又如何。”
少女一噎。
二人陷入微微的静滞，然后犹疑的女声响起：“进了暗室会怎幺样？”
“也不怎幺样。”贝尔芬格淡淡的开口，“就是无边无际的漆黑与看不见底的烈火深渊，神格的禁锢束缚与灵魂的撕扯重铸。”
明明很担心别西卜，但是却故意做出这幅模样，瑟薇忍不住心里一涩，即便是贝尔芬格，即使是主神，也有着属于人类的情感。
瑟薇深呼吸了下，然后直直的看着那双银色的眼眸：“贝尔芬格阁下应该不会不知道昨天发生的事吧？”
“既然知道，您袖手旁观的时候，也应该知道，无论是人还是神，总要为自己犯下的错付出代价。”
她弯起唇，提着裙摆朝着这位口是心非的神明行了个宫廷礼后，转身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