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郁和睁开眼,眼前是一片浓重的墨色。她浑身都酸痛不已,睁着眼睛醒了好久神,才有些恍惚的清醒。
身后还贴着一具滚烫的身体,温热的呼吸喷在她后颈上,让她觉得有些不舒服,忍着痛擡起圈着她的手臂小心地从他怀里滑了出来。
许郁和打开床头灯,调到最暗的亮度,并用身体挡住照到他的光线。
床头柜上放着她叠得整齐的衣服,她轻手轻脚地穿好。借着余光,她盯着少年安静乖巧的睡容看了一会儿,关上灯转身走了。
不过才凌晨三四点,小区里一片寂静。这里环境很好,楼盘之间距离开阔,其间种着大片绿植,花与树疏密有致,假山流水相得益彰,隐约还能闻到微甜的花香。在房地产商绞尽脑汁地想将每一寸土地利益最大化的一线城市,这样的小区想来价格也不会低。
凌晨的空气微凛又清新,她深吸了口气,脑子有几分清醒。
这里实在太大,她不认识路,兜兜转转找着出口,好在不久后就遇到了巡逻的保安。
带着熟悉乡音的保安大叔客气地领着她往大门去,让她感到有些亲切和安心。仿佛看出来她是新面孔,他却也没有对她一个女生在这种时候独身在小区里晃荡表现出过多探究。
看见大门的时候,许郁和停下跟保安大叔道谢,自己走到路边等车。
这个时候应该少有出租车经过,想过用打车软件叫车,又因为最近新闻上频频报导的网约车司机杀人案而作罢。
打算碰一碰运气等出租车,如果实在等不到只好借一借门口保安亭待一会儿了。离清晨不过两三个小时,天一亮所有人和事都会回归自己应在的轨道。
许郁和等了一会儿,很幸运地等到了一辆出租车,她对这个地方的好感又上升了点。打开门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小区的名字,看到保安大叔还站在大门处着看她上车,见她回头,他对她点了点头,她招了招手跟他道别。
载着她的出租车消失,一脸敦厚的保安大叔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一口标准的普通话一改刚才的口音:“少爷,许小姐已经上车了。”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听完后默然挂了电话.
上了车报了地址,司机应了一声,没有再多说。
她亦无意搭话,降下车窗看着窗外深浓的夜色,早春清冽的风灌入车内,很舒服也很凉,她不由得抱紧双臂。出来的时候没顾上拿外套,她上身只有一件薄薄的衬衫,虽然有些冷却不舍得关上窗。
窗外川流不息,这个城市不管什幺时候永远都是这般热闹而拥挤,不同的尾灯短暂交汇又迅速消失在不同的方向。五湖四海的人在这里聚集,更多的人在这里飘着,身份不同,目的不同,但都是为了能更好地生活。
她恍惚记起自己留在这里的初衷。只是为了浇灌一朵玫瑰花,一朵她照看了很久的,以为属于她的玫瑰花。后来她才发觉自己一直以来的自以为是和自作聪明。它落地生根,兀自盛开,却根本不在乎她是去是留,可怜她自以为付出了时间和精力,玫瑰就会是她的。
她疲惫地闭上眼,没有看到司机通过后视镜多看了她两眼。
车一路开得平稳,车里放着轻柔的音乐,她意识渐远,隐约感觉到车窗被缓缓升起,车内温度渐高,最后在熏人的暖气中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在睡梦中恍然记起自己睡着前坐上了陌生司机的车,惊醒般忽然坐起,睁眼还是漆黑的天色。司机转头看着另一边的窗外,只留给她一个后脑勺。她看了眼窗外,发现已经到了住处。
许郁和歉意地说:“实在抱歉,我不小心睡着了,耽误了你的时间吧。车费多少?我多加一些给你吧。
“下去。”他没有转过头,只漠然吐出两个字。
许郁和愕然,还是从钱夹拿出几张人民币递给他,年轻人没有动作,沉默得仿佛一座雕像。
黑色运动衫的拉链被拉到最顶端,直遮挡到了司机的耳根,许郁和看不清他的样貌。
她也没有盯着别人细看的习惯,只是以为他是为被耽误的时间在生气。她再次说道:“抱歉。”然后把钱放在后座上下了车。
她转身走后车却还停在原地。 后知后觉地发现司机态度的怪异,似乎从刚刚上车起,对方就没有多说过一句话。她心里有些发毛,加快脚步向楼道走去,稍稍回头看,只看到一片漆黑的车窗。
她快步上楼,脚步有些慌乱,迅速开门进了屋内。没有立刻开灯,摸索着到窗边,悄悄掀开窗帘一角往下看,那辆车还停在楼下。
她才发现这辆车没有任何出租车的标志,当时天色太暗,它停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就自然而然地把它当成了出租车。
许郁和唰地闭合窗帘,心里升起浓重的惧意,她沿着墙滑坐到地上,不知不觉身上惊出了一身冷汗,或许差一点,她就成了新闻里坐黑车结果被强暴或者被残忍杀害的女乘客,她无比后怕地想。
缓了一会儿,她才又掀起窗帘往下看去,车子已经不在了。
许郁和换了睡衣,将自己摔进才一米二宽的小床上时才松了口气,抱着柔软的布偶想着自己的周末都干了什幺。
情场失意泡吧蹦迪,跟不认识的男孩做爱,和年轻的肉体激烈纠缠,她甚至尝到甜蜜的爱意,饥渴已久的性欲得到淋漓尽致地纾解,又落荒而逃。
隐约记起头脑发热下做出的承诺,自嘲地轻笑了一声,谁又会真的当真。一觉醒来,一切都应该抛之脑后。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在该享受肉欲的时候就该享受。只有小年轻才谈感情,可怜她26岁,又不是16岁,竟还满怀纯情地在默默等待爱情。
但是不得不说年轻的肉体真好啊,她躺在清冷狭小的房子里,又才念起被圈在散发青春荷尔蒙的火热怀抱里的好来。但是就这样吧,虽然遗憾但也不必再相遇,她昏昏沉沉地想。
她浑身还在发酸,又疼又困,历经惊吓,身心俱疲,勉强爬起来洗了把脸,之后便倒头沉沉地睡了过去。
那辆陌生的车就停在不远处的拐角。
骗子,他在心里说。一再抑制将她从那间小屋子里揪出来锁住的渴望。
皮肤、手、眼和耳全是她的味道,他紧紧锁住车窗,不让一丝风吹散她留下的气息,埋到双手掌心深吸了口气。不能急。
他浓黑的眼直直看着那扇透着微亮的窗,固执而又专注,像蛰伏在暗处伺机而动的野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