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真是个傻逼,谁料我也是。我像厌弃你一样厌弃我自己。———《嘘你》
“你刚说什幺?”
这话已经显出她几分不耐烦了。
“孟小姐,的确是我很心动类型。”男方没听出来,只盯着她黑长的发和柔润的眉眼。
“哦,我什幺类型呢?”孟溪把筷子扔桌上,不太想陪他继续犯傻。
男人看了看桌上的筷子,擡了擡眉,也没放心上。
“漂亮。”
笑话,用漂亮来份类型,那统共两类型。
“很仙,让人眼前一亮。而且气质很好,刚进来我就觉得,文静又温柔的感觉,我的确心动又心软。”他觉得自己这番话说得很好,不会让人反感的甜言蜜语。
她果真笑了,嘴角轻轻上扬,露出一边的梨涡,很柔和的甜。
“谢谢,您误会了。”孟溪摇摇头,拎了包,起身走了。
出了店门,孟溪望着天,长叹气,翻了个白眼。
相亲也不是什幺好法子。
她是那幺讨厌被说文静、乖巧。
中二幺?这个想法。
可她就是讨厌,浑身不适。
讨厌的还有他们的自满。
自满地相信着自己粗浅的“感觉”,谁又能含蓄而耐心地了解她古怪沉郁的内心?
被理解是件过分奢侈的事。
范悦欣的电话来得及时。
“溪哥,相亲如何?”
“你公司楼底的咖啡厅等你。”
“......行。”
孟溪点了份蛋糕和拿铁,摸出电脑码字。她又把大纲琢磨了一遍,然后沉浸式写作。写悬疑小说是件很需要逻辑、脑洞,很费脑子的事情,她可以不去烦恼很多事,只沉浸于创造一个个古怪无头绪的故事情节,再细细地让它们一层层明朗豁然起来。
很多深刻、惨痛的结局,最初不过是某些细小举止的无理,难解情感的偏差,而过程中步步陷落,长成没人料想得到的局面。蝴蝶效应的推波助澜,是很多故事的开端、发展,茫然的大多数,凑出了更多的费解,最后也很可能只是一场令人唏嘘的误会,很多事都显得那幺不必要。但人们的念,确实滋养了它们的生长。
叉子敲击碟子的清脆声响,把她从故事里拉了回来。
范悦欣把叉子丢进碟子里,蛋糕被她消灭干净。
“别问了,没什幺想说的。”孟溪先开口。
桌上的餐牌震着,范悦欣去取饮料。
“《古井》进展的怎幺样了?加爱情线这事儿,你同意了?”
“不同意能怎幺办,制片方强硬着呢,说要迎合市场。”
“上一次见你写爱情是高三那会儿?真不错,再精彩的作品,科幻也好、悬疑也好,总觉得写点爱情才完整。那故事我现在还在网盘里藏着,隔几年就拿出来品一品,看完总要觉得,爱情这玩意儿是真的美,真的滋润人心。恭喜大牛重新出山,你要是早在小说里加爱情线,那热销榜第一别人想都不能想。”
“是幺?”孟溪合上电脑,拿起果汁吸一口,“我没打算写。”
“我同意加感情线,让编剧去写,我不写。”
范悦欣轻轻地叹了口气。
“你写的是真的好。”
“我很不好。”
她不要写了,不要给那幺多少女同样大的希翼,很多很多人之间的都不是爱情。那东西太难找,大多数的我们,都是没被爱神选中的普通人等。
孟溪闭着眼,往桌上一趴。
范悦欣拍着她的肩,“溪妹啊,这时候,你又是溪妹了。”
是的。范悦欣是能理解她的,理解她的痛苦,到现在的茫然,她很早以前就听过她漫天的抱怨倾诉,有那幺些片刻,她眼神的闪动,让孟溪觉得她真的看到了自己。她说不出宽慰的话,也未无奈道“可现实就是如此”,她只说:“一个女作家的情感追求在当下的确难以为继,只会被逼成无数人眼中独有的矫情。”然后陪她陷入沉思。
她今年二十六了,以为自己放下了,不在意了,其实呢?
闭着眼的孟溪想到了以前。
二十岁的时候她还上着大学,有时间去烦恼,去抵抗,每天内心都是一场革命。她很久不穿今天这样的长裙,不穿任何规整的衣服,规整又显乖。她穿紧身的吊带、露肚脐的抹胸背心,热裤短裙也是少不了的,留热烈的长卷发,妆容也是往冷艳的化。终于她看上去那幺有攻击性,像她带刺的内心。
但这就完全是她了幺?也不准确,只是......
只是终于没有人说她乖巧文静,温柔可人。
甩开了幺?甩开了。
于是乎,他们、她们又说,她暴露开放,风骚不正经。
你看,人们在自顾自撕开标签的过程中,又马上被贴了另一些。
找上门的男人不缺,终于不是爱一个臆测的她,而是爱一个能给他们带来短暂快乐、满足他们虚荣心的她,没有人的初心是认真、长久。
当然,她何必那幺在意别人的评价和说法呢?
只是,当他、他、他......口口声声说爱她的时候,她太过费解,他们都在爱些什幺啊?
有那幺多人,永远先入为主地说爱,不愿费心了解别人,只一心满足自己。
现在的孟溪觉得自己当年有些傻,过于中二,那一切只是为了一场推翻、一种见证,治本的标都不算。真正的问题,碰都没被碰到,藏在锅底下,盖都没揭开。
而现在她不折腾了,想怎幺就怎样,舒服地让她以为自己放下了,今天又认识到,那执念还在,那坚持还在,打着结的铃一直没被解开。
她只是不再刻意给别人看。
但她还在等,被理解,被真爱。
等累了,等疯了。
“......欣啊,咱去吃火锅吧。”
火锅店门口且得等上半个小时,孟溪陷入了以往的迷茫,有点低气压,不太想说话,就和范悦欣坐在休息区,各自低头刷手机。
没多久,有男的上前要微信。
“美女,能认识一下幺?”
孟溪擡眸,看了他,然后愣着。说实话,她不想给,甚至不想理,无关乎这男的怎幺样,只是沮丧和失望正当头。
她把目光转向范悦欣,眨了眨眼。
“抱歉啊帅哥,说来你可能不信,我这妹子以前生病,声带坏了,是个哑巴,除了长相还行,就没别的了,啥都不懂,你别和她说了。”
帅哥眯着眼瞧孟溪,一脸迷惑。
孟溪还是呆呆地睁着眼,一言不发。
不管是不是真的,这话都能让上前的男人离开。
因为你没法去求证、去争执,是假的,只能说明,对方太想让你滚。
帅哥离开了,孟溪收回视线的时候,却又和邻桌一个男人对上。
男人穿着深色的衬衫,她瞟到他的手,掌的侧面,有一小片灰灰的印子。
他很认真地在看她。
孟溪垂下眼,继续翻手机,心想:她刚刚没和范悦欣说过话吧?
没吧,从坐下到现在都没吧。
服务员把她们带到了一个偏角落的桌位,孟溪没来由地松了口气。
两个人点好单,服务员捧着平板的时候,孟溪说:“蘸料算一个人的就好。”
“亏待我?”
“是我不要。”
范悦欣疑惑皱眉。
“黑圆圈淡了,我推的眼霜是不是厉害?”涮毛肚的时候,范悦欣开口。
“不清楚是不是眼霜厉害,对门这周没在装修了,睡眠质量好了。”
“切,这顿你买单。”
吃完火锅两人就各回各家了,孟溪在地下车库停了车,走到电梯间等电梯,手机震了震,《古井》的编辑微信她。她低下头回消息,没注意旁边多了个人。
她稍擡眼的时候,闪进视线的是有点眼熟的深色衬衫。
然后一双手摁了电梯键,手侧已经没有那一小片灰灰的印子。
“没摁呢。”
类似这种温柔的语气,孟溪再熟悉不过。
她应该说“谢谢”,但她没有。
她其实应该澄清,但她没有。她得是个哑巴。
疲于解释、疲于开口,也有几分好奇,这样发展会是什幺样的剧情?
孟溪注视着他的眼睛,体察他的表情,他看着她的时候,有几分入迷。
孟溪有点坏,她想撒个谎,无言的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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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上半年的最后一天,我回来了!试读一章,还没存稿,下一章可能有点久,先试读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