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孙景辰到廊瑶快有一个半月了,这短短的一个半月,却漫长得像是一年,发生了许多她从前想都不会想的事。
自上次去看完烟火后,贺易就没再囚禁着她,放她回了客栈,住在她原来住的那个房间里,只是她的电子设备贺易还是没有还给她。
从山上下来,贺易就变得异常粘人,一点也不担心外人的目光,一有空闲就找她,还敢在大庭广众之下亲吻她。
才下山没两天,客栈上上下下不管是客人还是员工都知道了他们两人的关系,让孙景辰很是头大,她明白贺易是为了加深两人之间的联系故意这幺做的。
晚上九点,贺易为刚来的客人解决好住宿问题,才回自己房间冲凉。
从浴室里出来时擦着还在滴水的短发,刚准备去找孙景辰,就听见床头柜里传来的手机铃声,是孙景辰的手机。
他到门口的脚步一顿,内心竟不由地慌乱起来,但他还是返回去将手机拿出来。
来电显示是孙志远,和孙景辰同姓,贺易猜想是孙景辰的亲人。
他原是想把手机拿给孙景辰,但却鬼使神差地自己接通了,谁想,电话里那人的每一句话都让他的心脏好似被千万只蚂蚁啃噬,疼痛难耐,焦灼不已。
事与愿违,越是慌张着想要抓稳留住的东西,偏偏越难守护。
……
孙景辰直觉今天的贺易很奇怪,从进她房门起就一直心不在焉,脸色也不太好看。
两人约好今晚在房间里看电影。
床上,她坐在他的腿间,贺易背靠床头从她后面一手圈住她的腰,一手拿着平板放在她的腿上,这是贺易喜欢的姿势,看电影时他很喜欢趴在她的颈肩处,让人有一种温馨眷恋的感觉。
直到电影结束,两人都没说几句话。
要知道,平时用这种姿势看电影,贺易总是喜欢搂着她亲亲抱抱,干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像今天这样什幺也不干陪她认真电影着实反常得很,她转身关心问道:
“你怎幺了?”
明显能感觉到她的问话让贺易神经紧张起来,抱紧她,脸埋在她的发间,沉默不语。
“说嘛,怎幺了?”孙景辰少有的撒娇,但贺易此刻却没心情享受。
在内心挣扎了很久,贺易才从口袋里拿出一台手机。
孙景辰看到的第一眼,血液就凝固了,这是她的手机。
“你走吧。”
贺易的话,让孙景辰一时呆滞,似乎没听明白他是什幺意思。
从贺易怀里挣脱出来,紧紧地盯着他,此刻她有一种不真实感,脑袋有些缺氧,呼吸急促起来,她颤抖着声音问。
“你说的是真的?”
他微低着头,避开她的目光,“嗯,你爸妈被抓进警察局了。”
万万没想到,居然是因为她爸妈,她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抚着因为听到那两夫妻消息而突突跳个不停的太阳穴,心想去给那两人收拾烂摊子还不如留在这。
“他们为什幺被抓?”
“他们……他们把你嫂子打进了医院,你嫂子家人报警了。”
孙景辰一直知道那两夫妻和她大嫂不合,大嫂是个软性子,一直被欺压着,她大哥又是个妈宝,根本不会帮着自己老婆。
记得大嫂是在她最难熬的高中时期嫁进她家的。
那时候她在县里排名靠前的高中读书,学校要求必须住宿,住宿就得要生活费。
她那重男轻女的父母为了给在吊车尾高中上高三的二哥足够的生活费挥霍,常常克扣她那份生活费,连生活费他们都如此吝啬给予,资料费就更不用去想,因此她为了攒钱买需要的练习资料,经常有上顿没下顿。
高一那段时间,一米六七的她体重一降再降,瘦得皮包骨。大嫂是个性子软弱但却善良的女人,见她可怜心里怜惜她,背地里偷偷给她塞钱,日子才好过一点。
虽然明面上大嫂从来没帮助过她,但大嫂这样惧怕公婆的人敢在背后对她出手相助,她也已经很感谢了。
她还在老家的时候,虽然不受父母待见,但她这人犟得很,又是个狠心的,大多时候那两夫妻也拿她没辙,那时候大嫂有她时常护着,情况还不算糟糕。
中间虽然发生过一些关乎人生轨迹的重大事件,但在她的力挽狂澜下得以化解。她和大嫂也算是相互扶持着度过了三年,直到她上大学。
孙景辰记得最后一次和大嫂联系是在三个月前,大嫂半夜躲在厕所里打电话和她哭诉,诉说大哥在这段婚姻里如何冷漠,孙母单方面的虐待等一系列悲惨生活。
她尝试劝大嫂离婚,但大嫂哭诉发泄完后,为了孩子选择留下来,苦苦维系着这段不值得的婚姻。
因为父母的差别对待,孙景辰养成了自私的性子,认为世界上没有什幺是比自己更重要的,所以她从来都不能够理大嫂为了孩子留下的心理。
见她一脸头疼的样子,贺易自觉地给她按摩头部,体贴周到,他为她做事向来挑不出毛病。
她情绪微冷,虽然不想管那两夫妻,被抓了就抓了吧,犯了事儿被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但是大嫂住院,她是不能不回去看望的,毕竟她们的交情摆在那,不论如何她都得尽快回去。
“我的行李呢?”
给孙景辰按摩的手落下来,贺易的嘴巴像被棉线缝起来了一般,想说点什幺挽留住他卑微的感情,却又张不开嘴。
指节扭曲地抓皱了床单,所有想要发泄的悲愤,最终在孙景辰担忧的神情中,化作了眼里的一抹愁绪。
“我已经帮你收拾好了,你订好机票明天直接去机场就行了。”
他想说的并不是这些,而是希望她不要忘记他……
或许这是他们这辈子最后一次独处,孙景辰看着贺易俊朗的脸庞这幺想着,鬼使神差地倾身吻住他,这个吻不带任何欲念,干净纯粹,贺易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她感受到贺易的唇很烫,似乎会把她灼伤。
一吻完毕,在两人呼吸相闻的距离,她柔声道,“贺易,你要把我放下,去过自己的生活,忘了我,你这幺好,值得拥有最好的伴侣,而不是我。”
“你就是最好的,以后也不会遇到了。”
贺易哭了,和孙景辰闹得最厉害的时候,他都没有让眼泪流下来,但是现在他的眼眶决堤了一般,控制不住滚滚而出的眼泪,豆大的泪滴在孙景辰的手背上,莫名打得她有些疼,那般炙热烫人。
眼泪明明该是与贺易相貌违和的东西,却因为他身上尚未褪去的少年气抵消干净,他眼眶泛着红,刚毅的脸庞在清透泪滴的映衬下,带着脆弱的美感,注视着她的目光里还带着爱恋,惹得她心里抽抽地疼。
用手背擦去他的泪,半跪在床上,将人抱进怀里,她下巴抵住贺易的头顶,感觉到自己胸前的衣裳渐渐被温热的泪浸湿……
第二天,是闹钟吵醒了孙景辰,其实闹钟响起第一声,就立刻被人关掉,但孙景辰眠浅,还是被吵醒了,她睡眼惺忪地想要起身,却被腰间的手臂带回床上。
砸回床的那一刻,她才感受到自己像马上要散架一样的身体,昨晚他们谁都没忍住情到深处时的欲望。
这场性事温柔到孙景辰心颤,途中贺易没忍住无声地流泪,一颗颗眼泪在下坠时成了利剑,从她的背刺穿胸膛,疼得她将脸埋入枕头里,久久不语……
她转头看向贺易,只见他面带憔悴,眼下有浅浅的青黑,一看就知道因为心事重重一晚上没有睡,她叹了口气,无奈道:
“贺易,我是上午的机票。”她声音有些哑。
过了很久,久到孙景辰都怀疑贺易是不是忽然反悔不愿意放她走了,他才开口,“我送你去机场。”
话音刚落,他就起身下床,没让她看到他脸上的情绪。
孙景辰有些没反应过来,坐在床上望着贺易离去的背影,直到听到关门声,她才回神。
内心有些自厌,她当初为什幺要犯贱,虽然他的生活一成不变,但可以活得开心幸福,遇到她,贺易确实是倒了大霉……
叫了去机场的车,她站在马路边,看着这人来人往的街道,熟悉又陌生,不经意想起与贺易的第一次见面,心生感慨。
贺易帮她把行李擡进后尾箱,和她一起坐上车。
本来她是想让他别那幺麻烦送她的,但是看他从早上就绷着那张憔悴的脸,明明看起来很累,心情也很糟糕,还是陪她忙前忙后给她送早饭,收拾东西,这些话便说不出口。
后座上,贺易挨着她坐,牵过她的手握在手里,头靠着椅背脸冲着窗外,没有要看她的意思。
到了机场,她从贺易手中接过行李,刚想说些道别的话,就被贺易拥进他暖人的怀里。
“孙景辰,我想好了,我要考出去,我要考去你在的城市,如果那时候你有男朋友,我就等你分手,结婚了我就等你离婚,但是我们还没分手,只是在我成长为一个成熟男人之前没办法照顾到你,所以希望有人能够替我照顾你而已,不管怎幺,你最后还是要回到我身边!”
一字一句砸在孙景辰心尖上,让心如磐石的孙景辰双眼泛酸,眼泪就这幺流下来。
从小到大她都是被遗忘的那一个,后来不被遗忘了,又是成了照顾别人的角色,她何曾被人这样在乎过?
她回抱住贺易,努力平静着声音,道:“你要好好学习,好好生活,不是为了我,是为了自己成为一个优秀的人,没有必要给自己一个这样的限制,过好你自己的人生,就好。”
说完,她挣脱怀抱,低垂着头转身离去,不想在这一刻让贺易看见脆弱的自己。
望着孙景辰的背影,贺易不自觉腾升起一股焦灼,拢了拢掌心,犹豫了一瞬,还是叫住了孙景辰,“等一下……”
三两步走到她面前,孙景辰的情绪没来得及收起就暴露得彻底,她偏头躲避,企图掩饰。
贺易全都看在眼里,没有说也没有问,只是默默地伸手替她拭去泪迹。
等孙景辰平静下来,他伸出手,摊开掌心,手上放着的是一只用干棕榈叶编成的蜻蜓,编得栩栩如生,比上次送给小女孩的那只蟋蟀要精细许多。
“我答应给你编的。”
原来他一直没有忘记这件小事。
孙景辰接过蜻蜓,擡头和他四目相对,他下巴冒出来一些稀松的胡渣,面容略微疲惫,眼皮有些肿,眼睛都是红的,里面泛着血丝。
心头一悸,她安慰道:“别难过。”
她看见贺易的眼眶蓦然湿润,他嗓音微哑,“到了记得给我报平安。”
“好,我走了。”
孙景辰转身离去,裙摆摇曳,背影纤细,这个场景映在贺易的心里便是一辈子。
在人来人往中,贺易如同风干的雕塑,一动不动地,双目凝望着女人远去的背影,直到消失在目光所及处,也还停驻原地,没人知道那天他站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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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书的女主是我写过的角色里最渣的一个,真就绝情纯渣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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