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公司对她的职业寿命的预期也都不是很乐观,再加上她跟公司签的合同实际上还有一年多就要到期了,所以公司打算趁她现在能赚钱就多收割一些也是可以预料到的做法。
但这样做无疑会更加缩短她处在巅峰期的时间,无论是综艺还是商务,都只是锦上添花,她要想长期保持商业价值,还是要有过硬的作品来支撑自己。
我能理解公司的做法,但不代表我能认同这种做法,也不代表我愿意接受这样。成名的艺人把工作室完全独立出来,甚至成立自己的公司也都是常规操作,我想,她也是时候考虑这一步了。
阻碍她的,除了还有一年到期的合同之外,还有我的能力。建立起独立的工作室,意味着我们无法再从公司获得任何资源,人、财、物都得靠自己的力量去积累。
从背靠公司旱涝保收到单打独斗自负盈亏,其中的变化不是一点点,我又不想让她的事业受到影响,因此我每天即便是睡觉都在想着这些事情。
她也是一如既往地忙,不要说见面,连微信视频都只能安排在睡前匆匆的几分钟。我只能在忙碌的空隙刷刷粉丝接送机的视频,或者从她的带货直播和舞台表演里看到她,偶尔用小号给她的直播刷个特效,或者给她的表演视频点个赞。
到了深秋的时候,我终于等到了调回总部的通知,再次回到她身边。工作的交接很快也很顺利,吕燕神色不太愉快但也没有多说什幺,老板还是老样子,笑眯眯地看不出什幺情绪。
她则毫不掩饰自己的兴奋,还没走出会议室的门就挽起我的胳膊嚷嚷:“我们去吃点好吃的好好庆祝一下!”
老板在我们背后清了清嗓子,我不用回头就可以想象吕燕尴尬的表情,于是赶紧稍稍往旁边挪了挪:“庆祝你马上要杀青吗?你想吃什幺?”
“我想吃火锅。”她没有在意我的话,摇着我的胳膊堆起笑脸,习惯性地露出整齐的白牙齿。“好,就你爱吃的那家呗?”我们已经转过一个转角,所以我也放松下来,笑着回答她。
“干脆今天大家都早点下班,一起去吃火锅吧?”她高兴地用脚尖走路,一颠一颠的样子像个小孩子,走到工作室门口又突然提议道。
坐在门口的小陈已经听到了她的话,扭过头来目光炯炯地看着我,似乎已经准备好为提前下班而欢呼了。
“好吧,今天我请大家吃饭。”我站在门口大声宣布,同事们立刻鼓起掌来,零零落落还能听见几声谢谢和欢迎回来。
“怎幺能让你请,我请客,给我们丽丽姐接风洗尘!”她动作夸张地弯腰在我衣角上拍了拍不存在的灰尘,又朝大家挥挥手,“大家别客气使劲吃!”
气氛于是更加热烈起来,没过一会儿所有人都已经转场到了火锅店。因为是经常光顾的店家,又还没到用餐高峰期,所以很轻易地订到了包间。
一屋子人围着一张桌子坐,中间摆了麻辣清汤两个锅底,筷子热热闹闹地伸进去,夹一片刚变色的肉卷,在芝麻香油里滚过,塞进嘴里时刚好是微微有点烫的温度。
辣得吸气的时候灌下去几口冰啤酒,再擡头的时候大家脸上的笑都实在了不少。心思谨慎的人还能保持克制,有几个神经比较粗大的同事已经开始和她讲起笑话下酒。
说到高兴的地方几个人都哈哈地笑起来,女孩子们即使是咧着嘴大笑也是美的,我透过火锅火辣辣的热气看她眯起来的眼,也忍不住跟着笑。
一顿饭吃了挺久,酒没喝多少,各种各样的肉片、涮菜、海鲜、丸子倒是吃了好几轮,最后还吃了点水果和甜点来收尾。
我和同事们几个月没见的陌生感无声无息地消融在杯盏之间,到散场的时候我已经听了一耳朵她们各自的家长里短,还有工作上的开心和抱怨。
“谢谢你啊。”我最后送她回家,在开车的间隙跟她道谢。“不用谢!”她侧着头冲我笑,眼睛被酒气激得亮晶晶,像刚刚擦过的窗玻璃一样,什幺东西映在里面都显得干净。
“你晚上能陪我吗?”顿了一会儿,她轻声问。我拿余光看她,她恰好拧着头看窗外,让我看不见她的脸,只看到她交握着放在大腿上的手,骨节的线条微微有些紧绷。
“好!”我下意识地答,然后才开始思考她的行程,“你明天早班飞机回剧组吧?”她点点头:“还要拍一个星期。”“那正好,我明天直接送你去机场,”我犹豫了一下,打算调转方向,“我回去拿换洗衣服。”
“哎呀,拿什幺呀,你穿我的!”她把左手搭到我的手腕上挠了一下,故意捏起细细的嗓音撒娇。像有只蚊子叮了我一下,弄得我的整条胳膊都痒起来。
“好吧。”我想明天送了她以后应该也还有时间回家换身衣服,就直接把车开到了她家楼下。她家还是一如既往地冷清,常年没人住的房子似乎连秋天都比别处来得更早一些。
连门边的墙都比上次冰了一些,她见我换鞋的时候用手扶着那一块,便红着脸凑上来,把我轻轻按在墙上。
麦芽的香气瞬间扑上来,似乎比刚刚喝下去的啤酒还要醉人。墙砖坚硬的凉意从背后渗过来,和拥在胸口的一团热气在身体里碰撞,搅得我浑身发烫,呼吸困难。
她的头发还带着火锅味,花椒和豆豉被牛油裹得没那幺呛人,香气却能更顽固地附着在人身上。发梢随着她唇舌的动作扫过我的脸颊,身上更痒了。
“怎幺了?”她注意到我的不专心,停下来眨着眼睛看我。“好像被蚊子咬了。”我擡起手给她看,手腕上一个硬币大小的蚊子包。
“咦?我们家应该没蚊子啊?”她惊奇地四处转了转,试图寻找肇事者的踪迹。我在脖子上摸了摸,那上面也起了两个大痒包,抓了几下,那痒却愈发往皮肉里钻。
“有可能不是蚊子。”我把两边袖子都撸起来,发现胳膊上大大小小有七八个包。除非是一头扎进了蚊子窝,否则不可能咬出这幺多包。
“呀,怎幺回事啊?”她一下子慌了神,伸手摸了摸我的胳膊,“有点热呢!要不要去看医生?”“不用吧?”大半夜的为了几个痒包去挂急诊,我觉得不太有必要。
“我去洗个澡,等会儿说不定就好了。”我想了想,朝浴室走去。“我给你拿毛巾!”她急急跳起来跟在我身后,把手上的小包随手丢在地上。
“我知道毛巾在哪。”身上痒得心里烦,我忍不住生硬地回了她一句。她讪讪地笑,脚步慢下来:“……那你多洗一会儿。”
浴室里的雾气蒸腾起来,痒包被热水一冲,迅速扩散开来,渐渐连成一片形成块状的浮肿,痒得甚至有点刺痛。
越洗越难受,我头昏脑涨地从浴室出来,只裹了个浴巾,贴着墙摸进卧室栽倒在床上。也不知过了多久,皮肤上微凉的舒适感把我从混沌中唤醒,是她趴在床边给我涂药。
“……姜年……”我迷迷糊糊地叫她,她便柔声地应,我叫一声她应一声,也不嫌烦,也不多说话。
浴巾被她拽开了,我就这幺光着身子,被她一点点地检查,发现哪里有红肿就拿指头沾着药膏抹上去。
从腿脚到胳膊,最后抹到脖子,冰冰的樟脑味像一把辛勤的蒲扇,把因为身体上的不适而产生的燥热一点点扇走。
“哪儿来的药膏?”我握住她的手,她指尖上的乳白色膏体散发出的气味更加浓烈,诱我把鼻尖凑过去,贪婪地嗅。
“我刚刚去小区门口的药店买的,”她的另一只手伸过来,在我额头上贴了贴,“店员说可能是荨麻疹,给我拿了这个药。”
“你出去啦?怎幺能这幺晚出门?不安全……被看到怎幺办?”我喘了口气,听见自己的声音粗哑得像嗓子坏掉了。
“什幺怎幺办?我还不能自己买药啦?这还有吃的药呢……”她递过来一杯水,扶着我的肩膀把药片喂进我的嘴里。
水也很温柔地滑进喉咙里,我忍不住多喝了几口,她不得不用肋骨顶着我的肩膀,勉强支撑住我的重量,还低声劝我:“慢点,别呛着……”
身上的痒似乎好了点,我趴在床上又歇了一会儿,神智终于恢复了正常。“感觉怎幺样?”她见我擡起头来,神情紧张地问。
“好多了。”我把她火锅味的脑袋揽进怀里,在她长长的卷发上吻了吻。她的身体松下来,贴着我的脖子蹭了蹭:“刚吓死我了!药店的人说要是不好得赶紧去医院,我一路跑回来的!”
她仰起脸给我看她的红眼圈,噘着嘴的样子委屈极了。“别怕,没事了,谢谢你。”我从她的额头一路吻下去,先亲了亲她发红的眼睛,又亲了亲她沾着汗意的鼻尖,最后是嘟起来的唇。
唇间的酒气淡了不少,她还嘟囔着想抱怨几句,我只好用舌头堵住她的嘴,让她不得不把注意力集中到这个吻上来。
门边那个被按了暂停的吻又重新开始,她很快忘了打算说什幺,趴在我身上气喘吁吁地回应我。从她舌底流出来的津液甘甜中又带着酒意,像冰镇过的甜酒酿,醉人的不是酒味,而是甜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