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还白净粉嫩的脸蛋不知在哪沾染了许多灰尘，倒像个小花猫，但那双眼眸还是晶晶亮亮，目不转睛地盯着顾妤，“仙女姐姐，又见面啦！”
冯雪绵扶额，“子衿，那是大夫人，姆妈平常是怎幺教你的?”
名唤子衿的小女孩吐了吐舌头，乖乖坐好，但眼神还时不时偷瞄顾妤。
顾妤莞尔，将面前的点心推到子衿面前，“吃些吧？”
子衿将手摊在桌上：“手手脏，不吃。”
顾妤嘴角笑意更深。
倒还挺爱干净。
“仙女姐姐，我以前见过你的。”子衿被冯雪绵捉去洗手的路上，突然回头，蹦出这幺一句，“之前戚谟延带我下山，去瞧过你的……”
子衿还没说完，嘴便被冯雪绵捂住，“呜呜呜”的抓到井边清洗去了。
留下顾妤和灵儿面面相觑。
……
夜深。
顾妤躺在床上，身边空荡荡的，戚谟延还未回来。
她看着窗外一轮缺月，星子稀疏。
周围静悄悄的，唯独风从耳边拂过，像低低的呜咽声，白日里不曾被勾起的悲伤，此刻像是冒出头的芽，密密麻麻地泛滥在身体各处，无孔不入到要将她吞没。
牙齿缓缓咬住唇瓣。
克制不住的情绪终于化作眼泪，滴滴点点，顺着脸颊，滴进枕中，她瘦弱的身子在被子中逐渐颤抖起来。
她想家。
想她的幼弟，想她的阿爸姆妈。
想念一家人在一起，开开心心的时光。
这种想念像个一只张着口的巨兽，将她点点吞噬，满口獠牙还尤嫌不够地咀嚼着血肉，叫她痛苦万分。
顾妤沉浸在偌大的悲伤中。
直到温暖的胸膛贴了上来，她才意识到戚谟延回来了。
顾妤微微收住眼泪，却止不住抽噎的声音，她被一双大手掰了过去，哭到胀红的一张脸落入戚谟延眼中。
戚谟延指尖被她的泪水沾湿，声音低哑无奈，“哭什幺？”
顾妤没有回答。
他叹了口气。
低下头，将她和着泪沾在脸上的发丝勾开，吻住柔软的唇瓣细细地吻着，不似平日的张狂，反而多了几分温柔细腻。
即使这个吻并不似之前那般霸道，但顾妤还是被吻得喘不过气来。
被放开的时候，她感觉到，口中有淡淡的酒味弥漫。
她擡起头，眼尾洇着薄薄一层红，“你喝酒了？”
“……嗯。”戚谟延并未否认，“别想那幺多了，下次我早些回来，不让你一人留在这胡思乱想。”
顾妤心中五味杂陈。
她敛神，察觉到他有些不适，“我帮你去煮点解酒汤吧？
说完，她起身，足尖还来不及点地，便被戚谟延拉回怀抱。
“这点酒，算不得什幺。”
“可是……”
“别担心。”戚谟延的思绪仿佛回到从前，嘴角含着一抹苦笑，“我曾经，为了一件衣裳，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直到最后，我都数不清到底喝了多少杯。”
“我只知道，那些看热闹的，从一开始的起哄，到后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陷在回忆里，一字一字地说着，看似自言自语，但他知道，顾妤一直在听。
“阿妤，很可笑吧？”
“为一件就连普通人都唾手可得的衣裳，连命都要拼上。”
他曾经是阴暗沟渠里的一滩烂泥。
侥幸握住了一缕光芒。
从此，念念不忘，却又不敢触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