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阿丑打横抱起她,臂弯里的人轻飘飘,仿佛一团软云。和他坚硬的胸口抵在一处,娇弱的好似只任人蹂躏的小猫。怀里的人打了个寒颤,细瘦的手指点点他面上覆着的铁罩。

“阿丑当真是一点不怕冷。”女子身有暖香,眸光亮如一簇细碎的光点。

话落,身上立时多了件大氅,将她周身裹得严严实实。李嘉颜搂住他的颈,擡眸,玄铁制的面罩遮住他所有表情,纵是露出的一双眼,也静默如深渊,不起半分波澜。

一盏莲纹烛台推移过来,阿丑将她绢裤慢慢堆到膝上,目光顺着她伶仃莹白的小腿,滑到膝间。那两块红痕,艳得锥心。小公主身娇体弱,先帝在时被人里三层,外三层护着,唯恐多吃一口冷风。今日竟跪了这幺久,那人真是该杀!

李嘉颜耳根染红,阿丑掌心粗粝的茧抚在膝上,纤薄的皮肤登时泛起一股陌生的痒意。她不由瑟缩一下,蜷起腿想要收回。一只大手牢牢握住她的脚踝,从怀中掏出一盒药膏,小心翼翼挑出一块,抹在她膝上。

李嘉颜咬出下唇,微微偏头。阿丑是怕弄疼了她,如同捧着何种珍贵的玉器,若不是面罩挡住他的唇,说不准会学稚童,垂首在膝上轻轻呵气。

“阿丑。”话音一出,李嘉颜瞬时止住。女子娇音含水,颤如清波,软媚醉骨。恍惚下,李嘉颜回到十岁时的仲夏。她躲在屏风后,目光穿过细小的菱格,清风扬起纱帐,玉榻上交叠的两具身体,或仰或立,阿娘泣声阵阵,引颈呻吟。阿爹也不是往日慈爱的阿爹,反是凶厉狠绝,不顾阿娘的哀求,抓着她的头摁到胯间......

阿丑闻言手下略顿,干涸的嗓子有无数只细脚抓挠,迸出丝丝裂纹,贪婪地想要饮上面前这一潭灵泉。

小小的帐幔圈主二人,阿丑手背青筋暴起,颈侧的血管疾速收缩,他利落收好药膏,为她理顺裤管。仓皇着起身,起身时好比逃离。

“别走。”

衣摆被人轻轻揪住,李嘉颜捏得松,一点也不担心他会挣脱。果然,他脚下如上了镣铐,根本擡不起步子。

李嘉颜掰过他的脑袋,凑到他跟前:“阿丑,多谢你一直陪着我。”说着,她嘟起嘴,遗憾道:“我若能时刻见到你,便是最好不过了。”

天家里亲缘浅薄,她和阿娘如今墙倒众人推。她白日用先帝口谕去求皇兄,本就是垂死挣扎。皇兄怎会让祸国妖妃诞下的公主,去嫁给前途赫赫的小将军呢?而之前和亲的公主大多不足三十便折,在后唐奢靡养出的娇贵身子,禁不住草原的野蛮肆意,匆匆盛开,匆匆枯萎。

李嘉颜不仅是为自己,还有阿娘。她若一走,阿娘会如何,想也不敢想。她掩下情绪,浅笑着将唇附到阿丑眼窝上。

“好了,我不闹你了。”

温软的唇早便移开,阿丑却仍觉那儿像有一团火,灼得人心口都在发烫。他从长越宫出来,举目正南方。新帝登基,为不耽政事,常卧于泰安殿。阿丑灵活避开巡查的禁军,越到屋顶,伏身来到泰安殿。确认无人察觉后,轻身跃下,闪入殿内。

他摸出皂靴里的短刃,上头不规则的褐色流苏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直指龙榻。榻上空无一人。

面具下的人微微皱眉,似想起了什幺,伸手取下面具。坑坑洼洼的伤疤狰狞满目,看了令人隐隐作呕。手指摸至耳后,巧力一搓。不多时,他手上便多了一层轻薄的人皮面具。

他换下墨色劲装,握着短刃挑起衣袖,眼底是对这具身体的厌弃与仇恶。手腕翻转,刀尖刺入小臂,顺序划出一道血刃。

半晌,周海文在外轻声道:“陛下,亥时三刻了。”

榻上的人垂首缓缓闭眼,再次睁眼,不见半点温情,俱是冰冷。与之前的温柔少年判若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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