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棘刺】

棘刺刚刚进入罗德岛的时候,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在伊比利亚的祭典上,女人在黑发上带着欧石楠花,男人露出的皮肤上涂满橄榄油,大红的裙摆和黑色的皮鞋纠缠不休,海风,鸢尾花香和整瓶洒下的雪利酒会让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

但那种近乎实质的荷尔蒙也比不上博士看他的眼神。

棘刺在来到罗德岛以前,就在与极境的通讯中了解过一些博士的为人。老实说,在亲眼见到博士本人之前,她在极境的描述和棘刺肆意放飞的想象里是一座石英石做底,尖刀拉长成头发,以敌人的鲜血和脑浆描绘五官的雕像。

而在报道的第一天,棘刺突然发现,极境所说的石英石,大概指的只是博士的肤色。

她的肤色苍白,几乎有着一点清透而脆弱的半透明质感,看起来不像是活物,更近似于一种艺术品的精美。被她泛着鸟类羽毛般的柔光,柔媚的蜿蜒卷曲的漆黑长发衬托的更加雪白,消瘦的脸上最显眼的是一双同样漆黑的眼睛,和垂落下来的,细细的睫毛。

她确实如同雕塑,但应该被摆在博物馆的中央,以厚重的防弹玻璃保护这种完美无缺的艺术。

而在见到棘刺的第一刻,她就轻轻抿着嘴唇,柔和的垂下眼角,全然无害的对他微笑了一下。

艺术品活了过来。

博士只用了十分钟就让棘刺明白了雕塑绝不会如她一样讨人喜欢。她安静,温和,善于倾听,但同样细心,敏锐,思维敏捷且富有行动力。棘刺在前一天刚刚交上自己的干员档案,而与他见面的博士就已经对他了如指掌。

在他们聊了十分钟以后,博士就知道该用什幺样的话来勾起棘刺对于谈话的兴趣并主动开口,她会专注的倾听他所说出的话语,适时的给予回应,而她的学识渊博到不像是一个据说失忆了的人,棘刺甚至可以和她聊两句阿戈尔人特有的习俗,博士说这是因为罗德岛里也有几位阿戈尔干员。

“看起来你了解罗德岛上所有的干员。”棘刺说,他有点蠢蠢欲动,想要问一下有关于博士眼里的极境,以及他们是如何相处,才会让极境在说起博士时给自己那样的印象。

“不全是,但,我一直在为此努力。”博士说,她幅度很小的微笑了一下,然后微微擡起头,沉静的,专注的望着棘刺。

棘刺和那双漆黑的眼睛对视了一秒,主动的,礼貌的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他不知道刚才感觉到的暗示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但,他希望自己能忽视掉。博士是个极富魅力的领导者,在短短的时间内就让他不由自主的放下了一部分戒备,这很少见,但正因为如此,棘刺不太想改变他们目前为止的关系。

伊比利亚的土地深沉而苦难,但正因如此,诞生在这片大地上的人情感激烈的如同烈火,就像祭典上的弗朗明戈,他们踩踏大地如同践踏最憎恨的仇敌,拍打手掌的声音比刀剑相击更加响亮,男人和女人的纠缠就是一场不死不休的厮杀。

考虑到极境在言辞中表现出来对博士的特殊看法,棘刺觉得,他是不会想看到自己与博士来一场这样的厮杀的。

“我的房间和极境在一起是吗?”他转而说了这样一句话。

博士微微一笑,一点也看不出她对于棘刺委婉的拒绝有什幺看法,她说“当然,他告诉过我希望和你做邻居,而既然你没有及时对凯尔希提出抗议——让我带你去吧。”

在那之后,他们保持了一段时间普通的工作关系,博士与棘刺的交流大部分时候在作战的指挥通讯和研究所的实验记录上进行。

但是,虽然这种机会很少,但只要他们见面了,棘刺都能感觉到与博士相处时那种恰到好处的愉悦感,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样,那种愉悦甚至很难用合拍来解释,就像是某种精神上的源石技艺,他觉得和博士在一起的时间完美无缺,他的情绪总是活跃在轻微的兴奋之上。

棘刺发现自己开始期待和博士的见面了。

他看着在自己面前翻阅资料的博士,她给他昨天战斗时拿出的毒药提出了一些小建议,那玩意有点敌我不分,对整合运动很好用,但对于桃金娘似乎也一样,于是棘刺不得不花费一整个下午和博士一起调整它的药效。

棘刺捏住了试管,低头看向博士,她的脸庞还是那幺苍白,但眼底有淡淡的青黑,嘴唇紧抿着,漆黑的眼底倒印出淡蓝色屏幕上的文字。

“我觉得,给桃金娘一管解药比改进这种毒药更快。”棘刺说。

然后,他毫不意外的发现博士在他说出第一个音节时就擡起了头,沉静而温和的注视着他,一直到他说完,她才轻声向他解释着这种改进的必要性。

棘刺完全没听她说了什幺,他自己当然也知道改进这种毒药并不是因为桃金娘对此反应激烈,他只是想找个话题,然后,验证自己的猜想。

而结果和他想的一样,棘刺看着博士想。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之所以觉得博士是如此的讨人喜欢,是因为她将自己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到了自己身上。

人的精力总是会不自觉的被各种各样的事情所分散,哪怕是特意专注于某件事,他们的视网膜里依旧会印出其他的东西,耳朵里会听见其他的声音,鼻腔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气味,大脑感受着其他生命体所散发出的力场,他们或许可以控制大部分的注意力,但至少出于自保的本能,很少有人能将自己完全的与所处的环境割裂开。

棘刺能在练习自己的剑艺时短暂的进入到这种身外无物的状态,但正因为他能做到,才会知道这种想要进入这种状态是多幺的困难以及,不可控制。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想过一个人可以在日常生活里进入这样的状态。

现在,他看见了一个可以把自己的生理本能当做货物一样使用的人。

她就像是一台计算机那样,停止了其他所有运行的程序,将所有的运算能力投到了她想要注目的人身上

棘刺平静的衡量了自己的心情,得出了结果。

正如计算机在处理一种项目时的运算速度一样,她‘完成’了名为棘刺的项目。

棘刺在一个晚上郑重的敲开了极境的门,递给他一管药剂。

“你之前找我要的提高敏感度的药剂。”他平静的说。

穿着大裤衩顶着一头乱毛的极境刚开始没怎幺反应过来,迷茫的啊了一声,和棘刺大眼瞪小眼了半天,才猛的后退一步。

“我上次找你要这个的时候,你的回答是【我的药剂里与五感有关的只有会让你把梳头发当做一种酷刑的疼痛敏感药剂。】,别告诉我你好心到愿意专门为我研发药剂?”极境一副‘你有什幺阴谋快从实招来’的脸。

棘刺实话实说“我就是这幺好心,不过除此之外,我还想告诉你,你不会有用到它的机会了。”

极境沉默了两秒,说了句黎博利脏话。

“我就知道你迟早也会是!!!”他悲愤的说。

棘刺觉得自己道歉的诚意十分充足了,他用自己的长剑礼貌的拒绝了极境“来决斗啊啊啊啊”的邀请,重新做好了等待博士的准备。

……他等到的是博士的会议缺席请假条。

博士会放弃工作的可能性只有两个,一个是身体健康无法支撑被强行囚禁在医疗部。

另一个是她需要【放松压力】

棘刺在会议上对着凯尔希的黑脸和博士空缺的座位沉吟了一会,然后带着箱子敲响了博士房间的门。

“我觉得我们可以尝试一下,博士。”他若无其事的说。

——————

“我没有拒绝的余地,对吗?”

“你当然可以,我不是想要强迫你和我做()爱。”在说出这个词的时候,棘刺的口吻平稳的就像是在讨论天气如何。“但我想你不会的。”

博士颔首承认了这种说法,她说“因为这对我来说不罕见,你知道我和很多人都保持着这样的关系吧。”

“知道,但我希望能有一些不一样的。”

“比如说?”

棘刺看着博士的眼睛,用比之前更加轻松的语气说“你知道D/S关系吗?”

————

“按照你的介绍,这种关系应该是具有专属性的。”在听完棘刺的话后,博士一针见血的指出了这其中最不可能达成的部分,比起这个,让博士称呼某人为主人都算是小点心了。

“在你戴上眼罩的时候,是的。”棘刺说“但在你摘下眼罩之后,我只是你的干员棘刺。”

博士不再说话,她安静的注视着棘刺,像是在思考他刚才的话,又像是在等待着他几乎说服自己,指尖不轻不重的,一下下的敲打着文件夹边缘,一时之间,房间里只能听见指甲边缘与金属敲击时的轻响。

棘刺尽量使自己不要反射性的蜷缩起手指,也不要沉不住气的试图继续说服她,他已经给出了足够的信息,而他也相信这些信息足以让博士明白他们在谈论什幺,再继续说下去只会将主导权让渡给博士。

而他相信,这种沉默正是博士对于自己作为Dom能力的第一重考验,他不能被自己的Sub牵着鼻子走。

所以,棘刺只是耐心的看着博士,无声的表示现在应该是博士给出回应的时间。

而如他所愿的,博士很快露出了一个浅淡的微笑,她没有直接说同意与否,而是谈论起了别的话题“我比较好奇的是,为什幺你会突然升起这样的想法,让我们发展一段这样的,关系?”

“你最近看上去很累,博士。”棘刺明白现在应该是他的回合了“在没有紧急作战,工作内容也没有太多变化的情况下,你露出疲惫的次数和程度都要超出以往,所以我猜,不是你以往的放松方式出了点问题,就是你已经不再满足于这种放松方式了。”

“那幺,你给我想了一个更新奇些的放松方式。”

“可以这幺说。”

“很体贴。”博士评价道,然后,她接着说“说实话,我觉得自己恐怕不太能胜任你口中的,sub的角色。听起来这要求我把情绪与思维完全交给你,对于指挥官而言,这十分致命,所以我从未这样尝试过,恐怕也很难在这方面随你的愿。”

“不过,我很愿意如你所说的,尝试一下。”博士擡起一只素白的手,轻轻拉下了自己的兜帽,蓬松卷曲的长发像是波浪似的滚落到了她的肩膀上,白炽灯在上面倒映出金属般的亮光。

她低低的笑起来“毕竟,从你第一天报道起,我就在期待着这种尝试了。”

棘刺需要用上一些定力,才能平稳的去打开自己手上的箱子,手柄上缠绕着的细鞭被他放在一边,带着它仅仅是为了在第一时间向博士表明来意,他今天不打算用这个。

“你带了绳子。”博士对着那个箱子里露出来的第一样东西挑了下眉。

“不是必要的,但我认为对你比较好。在初次尝试的情况下,束缚工具可以给你一个【你并不是自愿这样做】的暗示,让你更能接受这种关系,有助于放松初次接受调()教时不可避免的心理戒备。”棘刺展开箱子,让更多的东西展现在了博士面前。

博士沉吟了一下,突然说“然后,你要做的就是让我自愿,甚至主动去要求这种束缚,对吗?”

棘刺擡起了头,浅金色的眼睛沉静而笃定的望着她。

“对。”他以一种无可辩驳的清晰态度说。

对于棘刺的话语,博士欣然接受,她顺从的伸出双手,让棘刺捆住了自己的双手。

棘刺没有告诉博士他挑选的绳子是柔软到不会受伤的类型,她不需要知道自己在为她费心,甚至不需要知道自己在想什幺,一个Sub不应该去探知任何Dom的想法,这是她作为被支配者的逾越。如果想要让博士尽快进入到Sub的角色里去,首先就要让她失去对作为干员的自己的掌控力。

而这很难。

棘刺注视着自己面前的女人,她看起来苍白而消瘦,棘刺确认自己可以在不使用任何工具的情况下压制住她,不管是想要对她做什幺,她都没有丝毫反抗的可能。

但只要触及到她的眼睛,那双黑的能吞噬一切落进去的光芒,如同深渊一样不可探知的眼眸,某种本能的寒意就会窜上棘刺的脊背,让他绷紧了后颈的皮肤,喉咙干哑而疼痛。

她是一台活着的战争机器,而他是这台机器掌控下的棋子之一,在走进罗德岛的那一刻起,这个女人就在以她的方式,不着痕迹的蔓延着自己的触须,直到捕捉他,并使他随着自己的意志而投入到这座仿佛永不停歇的战争机器中。

棘刺可以从她的举手投足间看出来,她惯于支配他人,习惯于无视他人的意志而仅仅将他们当做工具来使用,常人可能需要极大意志力才能摒弃他们的人性,但这对于博士而言完全是家常便饭,她可以随时随地的脱离那种【尊重他人的思想】的状态,成为理性到残忍的独裁者。

谁都不会想到这样的博士能成为一个Sub,因为它要求的不是身体上的示弱,而是精神上的臣服。

但棘刺依旧这幺做了,他勾起一副黑色的眼罩,语调沉稳,不紧不慢的说“现在,我要为你戴上眼罩。”他说“在戴上它之后,你不再是罗德岛的博士,你只是属于我的奴隶。”

在博士的黑眼睛被眼罩完全覆盖住之后,棘刺松开为她调整眼罩系带的手指,轻柔的抚摸了一下她的头发,以安抚暂时失去视力的博士。

他很满意的感觉到,手指下的发丝轻微的起伏仅仅是因为呼吸,博士的气息十分平稳,并不因为失去了直接观察棘刺的视力而不安。

和他猜想的一样,正因为她如此习惯于支配他人,所以,她也不会觉得这种性()爱方式会对她的统治造成什幺影响。换句话说,她并不觉得棘刺能成功调()教她。

这种属于强者的气定神闲很容易令不够强大的Dom感到挫败,但棘刺品味了一会自己的情绪,发现自己只感到热血沸腾。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征服她。

“知道我为什幺会觉得你适合做一个臣服者吗?”在博士带上眼罩的时候,棘刺整理出了一根裹着柔软的绒毛皮套的马鞭。

“极境跟我说过很多关于你的事,在他来罗德岛之前,他打听了不少总指挥官的过去,而正如你所知道的,他一向消息灵通。”棘刺顿了顿,语气平淡的说“他和我聊了不少关于你的事,他对你佩服至极,他说,没有人会不跪倒在你脚下。”

“你一直是个强者,你掌控全局,支配所有你能支配的人,你摆弄那些干员就像摆弄棋子,你觉得自己不可能是个臣服者,这很正常,无论谁都会觉得,你是个天生的支配者。”

“但是,博士。我发现一件事。”

“你没有欲望。”在说出欲望这个单词的时候,马鞭顶端冰凉的方形皮革贴上了博士的脸颊,黑色的尖角微微陷入了苍白柔软的脸颊。

棘刺看着那个被鞭子压出的小小的酒窝,接着说“你不在乎衣食住行,不在乎人际关系,没有想要的东西,也没有想做的事,你看起来目标远大,但做演讲的一直是阿米娅,你并不在乎你的目标。而在私人生活里,尽管和很多人保持了床伴关系,但你并不为这种事着迷,对你来说,它们只是必要的,而不是你想要的。”

“对于那些受你支配的人,你则有着毫无底线的纵容,你容忍他们的一切,接受着他们对你各种各样的安排,从今天的饭后水果,到你们在床上会使用的润滑剂口味,你从不对此提出意见,这是你的补偿,你觉得你对他们有所愧疚。”

“这就是为什幺我出现在这里。”棘刺很低的说了一句“一个征服者是不会为自己支配了他人而感到内疚的,因为这即是他们所给予的奖赏。”

“就像我想要支配你。”

“并且我知道——”他的手指向下移,探入了宽大厚重的外套下沿,在中间不轻不重的按了一下,指尖陷入了一点更加柔软的凹陷“你会喜欢它的。尽管没有人对你这幺做过,但在你失忆之后,很多事对你而言都是‘第一次’不是吗?你的可塑性很高,善于接受新事物。你能够完成任何对你而言的第一次。”

“我想,这个也不例外。”他抚摸着那一点逐渐湿润起来的凹陷处。

“你很适合臣服于我,博士。”

最后,棘刺这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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