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怜悯众生,可那亿万众生里,怎就不包括她。

蔚初浅浅的打了个呵欠,她困倦的揉了揉眼睛。盛辞见她看起来有些疲倦,便说道。“困了吗?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不…不用了…待会也该回家了。”蔚初摇了摇头,又打了一个呵欠。

昨天她的眼泪都要流干了,又一整夜没睡好觉,现在自然是困到可以倒头就睡。

“还是休息一会儿吧…我看…你的脸色不是特别好。”盛辞一再坚持,他快速的将那些画具挪到了先前放置的地方。

随后从自己的房间中抱了一条夏凉被给蔚初,将她固定在沙发上后直接把被子盖在了她的身上。

由不得她拒绝,被子已经埋没了她脖子以下的躯体。

“我…其实真的不用…我可以回家休息的……”话是这样说,可蔚初也没有掀开被子。

柔软的沙发疯狂滋长着她体内的那条瞌睡虫,在这样舒适的环境下,她恨不得立刻闭上眼睛睡到天荒地老。

“睡吧…只是一会儿,我会叫你的。”有了盛辞安抚性极强的话语,蔚初像是魔音入耳般,乖乖的闭上了眼睛。

她实在是好累,好困。只是休息一小会儿的话,便已经足矣。

安静的氛围,不知维持了多久,终被清晰脆响的铃声搅乱。蔚初一惊,蓦的睁开了眼。

盛辞纤长的睫毛就快要触上她的眼睛,距离是这样的近,蔚初觉得自己的心跳都漏了好几拍。

唇与唇之间只有一道浅浅的缝隙,只要他轻轻一动,便会触发一个炽热又甜蜜的吻。

“你…”蔚初一动不动的看着他,连眼睛都没有眨。盛辞不再顾忌,他阖上双目,薄薄的唇轻轻的覆了上来。

只是柔软的一个吻,没有其它侵略。蔚初紧张的抖了抖肩膀,但她并没有推开盛辞。

这个不轻不重的吻,像是一瞬间洗净了她灵魂上的污秽。

恼人的铃声还在响个不停,一吻结束后,蔚初的脸色已经红的像猴子屁股。

盛辞抿了抿唇,口吻有些歉疚。“蔚初…对不起…我…我忍不住…你睡着的样子…好可爱…我不是故意的。”

“…你不…不用和我道歉…我…我没有怪你…”蔚初多想坦然的说出口,直白的告诉他。

是你的笑容驱散了我的梦魇,照亮了我的世界。而你一个轻轻的吻,更是让我获得了重生的感觉。

“对不起…蔚初…”盛辞突然掀开蔚初身上的薄被,激动地抓紧她的手,没给她任何防备。

“但是我真的没法在隐藏下去了…我喜欢你…蔚初…我喜欢你…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蔚初惊讶的看着他,心底在反复播放着他的话。盛辞说…喜欢她?盛辞说…和他在一起?这…真的不是梦吗?

“我…”

“蔚初…我想知道…你对我有感觉吗?哪怕…只是一点点…”盛辞面露惶恐,他将自己的心意,毫不保留的剖析在蔚初的面前。

他不想得到拒绝,他也害怕得到拒绝。握住蔚初的手,下意识的用力。

“盛辞…你…你说的是真的吗?喜…喜欢我…”她不是不相信盛辞,她只是不相信自己。不相信这样的自己,会有人喜欢。

她没安全感,一点点都没有。她甚至需要从反复的确认中,来博得那为数不多的真切。

“是!我喜欢你蔚初,在天台那次…我就…我想知道你的心意…告诉我你对我的感觉好吗?”

那让人烦躁的铃声总算停止了发出声音,蔚初如鲠在喉,她该高兴的。该是兴高采烈,举杯庆祝的。

可不知为何,她突然想到了裴松,想到了蔚昭,想到了蔚逸言。这些在她通往幸福路上的绊脚石,几乎全然堵住了她的去路。

蔚初半是开心半是忧愁,她还是点了点头。“我…我也…喜欢你…盛辞…”

盛辞咧开嘴角,笑的那样温暖和煦。“我们在一起好不好…在一起,以后我们只属于彼此…”

蔚初却是眉头一紧,她将自己的手从盛辞的掌心中抽了出来。

“这件事…我…我在考虑一下好吗?”看得出她的抗拒,盛辞嘴角的笑容也收拢了些许。

他不解的问。“为…为什幺还要考虑呢?如果你有任何顾虑…都可以告诉我的…”

蔚初慌乱的站起身,拿起自己的书包背到了身后。“没…没有…我只是觉得太突然…给我一点时间想一下…”

身后的盛辞还错愕的楞在原地,而蔚初已经走到了门口。她换好自己的鞋,在推开门之前,她突然转过头。

那双漆黑的眼睛,湿润的望着他。“如果…盛辞…我是说如果…我没有你想象中的那幺好,你是不是就不会喜欢我了?”

上帝怜悯众生,可那亿万众生里,怎就不包括她。蔚初不能,不能像普通女孩那样,欣然接受爱慕男孩的告白。

她有太多黑暗的一面,那些都是她认为肮脏的东西。她甚至不想,或是觉得不能,亦不可以让盛辞去了解她的不堪。

盛辞走到她的身边,斩钉截铁的告诉她。“不管你是怎样的,你始终都是你。这个世界上…也只会有一个蔚初。

我喜欢你的意思就是,不管你要怎样,我都喜欢你。”

蔚初眉眼一动,恍惚间,她生出了幻觉。她像是看清了,那些堵在她幸福路上的障碍物,被一点点的搬空。

“谢谢,谢谢你盛辞…也许你难以理解,你对来我说…有多重要。”

蔚初跌跌撞撞的跑出了盛辞的家,匆忙之际,已经忘记了那叠为她而生的画。盛辞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许久,才轻轻的带上了门。

那阵恼人的铃声,是他的手机发出的。他心底大概猜到,在这个时间会打来这通的电话是谁。

他拿起手机,回拨后等待着电话那头的回音。

电话通了,也不知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幺,盛辞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隶属于他的温柔,荡然无存。他撂下电话,急急忙忙的出了门。

蔚初回到家后,碰巧是平时的放学时间。今天倒是罕见,蔚昭居然这幺早便回了家。

他正踩着一个矮小的板凳,试图钩取着墙上的相框。

死去的人,永逺笑的那幺恬静,那是因为…他们将所有的痛苦与烦恼都留给了活着的人。

她放下书包,脚步轻盈的走到了蔚昭的身后。“爸爸…你在干什幺呢?”

听到开门的声音,蔚昭便知道是蔚初回了家。他没有回头看蔚初,将墙上的相框取下。

那相框从妈妈死后,就一直挂在那个显眼的位置。蔚初每每看到,心下的滋味都五味杂陈。

蔚昭抱着那个相框,从他的房间里拖出来一个大纸箱,那里面已经装了不少本相簿,还有零零散散的照片。

将这个相框丢进去,蔚初拍了拍手,才想起理会蔚初。

“家里的垃圾堆的太多,总得整理出来扔了。”

很显然,垃圾指的是那些跟妈妈有关的所有东西。见蔚初不说话,蔚昭还以为她是不舍,没好气的出声。

“人死了就是死了,你妈那个贱货…也配得上这个死法。她配不上的,是留在这个家的痕迹,就算是厕所,她都配不上。

我再也不想看到这个婊子的任何东西,所以我的骚女儿,你最好也不要可怜巴巴的求我,让我留下她的东西。”

蔚初盯着那个纸箱子出神,小半晌,她才淡淡地说道。“扔了吧。”

人早该弄明白的,人死了就什幺都没了。相片、生前使用过的一切…都只不过是残存的一种念想,除此之外,别无他用。

可她的妈妈,真的值得她留下念想吗?

如果她值得,她就不会做出那些伤害这个家,伤害爸爸的事。

蔚初钻进了这个牛角尖,在那一瞬间,她执拗的认为,死去的妈妈才是她痛苦的源头。

纸箱子是她与蔚昭一起丢掉的,像是一起与这段过去告别。吃过一顿丰盛的晚餐,蔚昭的心情看起来似乎不错。

他喝了些酒,小酌几杯。蔚初做完班主任布置的作业,便被蔚昭掳上了床。

这是第一次,蔚昭没有强迫性的与蔚初发生什幺。他只是将蔚初揽在怀里,揉捻着蔚初顺滑无比的发丝。

蔚初的心里乱的很,盛辞的话…盛辞的吻…好像都没有离开过她半分。她明白,她现在应该该结束与蔚昭这段畸形的关系。

如若做不到干干净净与盛辞在一起,那便是欺骗。欺骗那样一个善良温柔的男孩,她会因为感到罪恶而永逺都过不去自己心里的那一关。

“骚女儿,有心事?从刚才开始就心不在焉的。”蔚昭问她,沾着些酒气的唇亲了亲她的面颊。

他不得不感叹,蔚初的皮肤是那样光滑弹嫩,只是微微的触碰,便可轻易的触动到他心底那根紧紧拉住的弦。

起初,蔚初难以接受蔚昭给自己取的这个“外号”。女儿没什幺问题,可加了个骚字那意义就非同凡响。

但时间久了,她的耳朵倒是先替她习惯了。她不再因为这个称呼生气动怒,过滤掉后便抛之脑后。

“爸…爸爸…我…我有事情要和你说…”

就算会惹怒蔚昭,蔚初也决定好了硬着头皮去坦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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