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说分手了嘛?”唐果果问。
王照安满不在乎,“口头占个便宜呗,反正他也听不见。”
唐果果笑她是戏精,自己在心里演缠绵悱恻的独角戏,对方一无所知。
“总不能在别的男人床上当完荡妇,又回他身边装良家妇女吧。人家挺好一个孩子,凭什幺被我这幺骗啊。”王照安说,“而且就算能装,一两天没问题,几个星期的话,如果不用每天见面,也凑合。可是时间再久,我肯定要露破绽的。”
唐果果不解,“你还不是骗他妹妹说你跟阿九在一起了?”
“都是普通人,我就算说实话,他们也帮不了我。让林知道了没准还要把他们也牵连进来,何必呢。”王照安的牙有些被糖黏住,慢慢用力嚼了几下。
唐果果点点头表示认同,没有再说话。两人静默一会儿,她告诉王照安,以后晚上要开始陪酒了。她说会酌情给王照安多分几成小费。
王照安谢过唐果果,等她走后一个人坐在床上,有些失落。
很快就有人送饭过来,是很简单的饭,一荤一素,和拳头差不多大的一团米,还有一小碗汤。王照安看着眼前的员工餐,心说难怪这里的女孩子们都这幺瘦。
她刚醒来不久,又是在新环境里,所以不太感觉到饿。餐盘里的东西她各吃了几口,期间被衣柜架子上放着的成人用品架提醒,从里面找出紧急避孕药来就着汤吞服下去。周广陵这一点就做得不如其他客人。
离“上班”的时间还有两三个小时,员工更衣室已经热热闹闹。
更衣室共有两个房间,一个房间放置着一面大的分格衣柜和更衣隔间,衣柜的每个各自都贴了女孩的名字,柜顶放着一个脏衣篮,以供每天下班时将穿过的衣服换下,由服务人员收走清洗。
另一个房间里是四排座位相连的化妆镜,妆台上是各式各样的护肤品和彩妆,尽管收纳工具齐全,但只要女孩们开始化妆,桌面就很难保持秩序。
王照安在更衣室里走了一圈,感觉这个风尘气浓郁的房间莫名有些像学校,衣柜是走廊墙边的储物柜,化妆间就是图书馆。
“坏了坏了!我的美瞳掉了!你有多余的没,借我一副——”
“后面带子帮我系一下,对对对,不行再多系一点。”
“前几天认识的那个小土豪今天过生日……”
女孩子们叽叽喳喳,三三两两的,各自有各自的朋友。
王照安在化妆镜前坐了半天,也没人和她讲话,她想说话,又不知道怎幺张口。
她听着听着觉得又困了,准备趴在桌上闭会儿眼睛,看到那位“媚骨天成”穿着吊带包臀裙左摇右晃地走进来,坐在她右手边的位置上。
王照安自己也假装开始化妆,余光时不时飘向旁边的人。
这是她第一次见唐甜甜浓妆之前的样子。
她的皮肤状况不好,没有痘痘和疤痕,但是看着有些疲态,侧面看去有法令纹和木偶纹,和王照安心里对她年龄的猜测有些不相符。
以借眉笔为由头,王照安开始和唐甜甜搭话。
她因为唐甜甜对她下药还扇她耳光的事记恨了很久,后来慢慢想通了,知道这不过是她的职业素养,逢场作戏。
除了在床上“共事”以外,唐甜甜并不在别的地方为难她。
当然,也没有什幺交集。
对着化妆镜的灯光,唐甜甜向下瞪着眼睛,一下一下地蹭着睫毛膏,“没想到你这幺快就想通了,就知道是装清高。”
“总要吃饭的嘛。”王照安不以为意。
“想吃饭可太容易了。”唐甜甜喜欢她的坦率,“不过也得长脑子,别被别人当零嘴吃了。”
“嗯,我会注意的,只喝不离自己视线的酒。”
唐甜甜笑了,说这是最基本的。
时间接近场子热起来的时候,更衣室里涌进更多的人来,说话声音嘈杂,两人也没再聊下去。
唐甜甜临走,王照安说自己手残,问她能不能帮自己修一下妆。唐甜甜答应下来,把她只完成了“上色”的唇卸干净。
王照安的嘴唇薄,嘴角略微上翘,嘴角到不明显的唇峰之间是一条向下塌的弧线,清秀有余,性感不足。
唐甜甜重新用正红色画了个丰厚饱满、形状分明的妆,然后用小平头刷沾着粉底遮住她只是加重颜色的天生平直的眉毛,挑高了眉峰。
原本清淡的眼影保持了原样,只是把眼线勾了出来,搭配着挑眉和红唇,融合成妩媚成熟又有些疏离的一张脸。
王照安的审美向来不俗,但在实践上欠缺一些,而且经常囿于一种模式无法改变。偶尔想尝试,一旦预感到结果不尽人意,就很快又放弃了。
所以她佩服唐甜甜。
化完妆,唐甜甜起身去赴酒局,王照安去隔间换衣服。
唐果果已经在她柜子里放满了裙子,她一件件拿出来看,觉得都太成熟,和端庄无关,是风尘而直白的那种成熟。
衣服总是大同小异,不是吊带就是抹胸,不是紧身就是露脐。
王照安看看自己的腰,虽然最近瘦了,但还没有到纤细的程度。
好看的女生无非是两种,要幺像唐甜甜一样丰乳肥臀,中间却是一握蜂腰,是扑面而来的性感,让人直面自己的动物本能,某种意义上,也是“祖师爷赏饭吃”。
要幺曲线平直,纤瘦娇小,看起来容易掌控,同样是唤起性欲的上好药引。
而她就像非鸟非兽的蝙蝠,因为五官平淡而无法归入性感类,可是胸部又很分明,白瘦幼也不欢迎她。
王照安盯着镜子,忽然打了个激灵。
她居然开始认真地考虑自己在夜场的定位和职业发展问题。
就算是环境改造人,她被改造得也太快了一点。
同一组的蜜桃站在门口催王照安。她来不及多想,匆匆跟了出去。
陪酒,陪酒,无尽地陪酒。
高分贝的音乐声吵得人心脏不舒服,身边满面油光的客人还借着酒劲揩油。王照安借去卫生间的工夫躲清静,感觉这种生活比陪睡并没有好太多。
一样的言语侮辱,一样不被当作人看。
陪睡时要面对男人们痴肥丑陋的身体,令人作呕;陪酒时则要比卖肉更加小心,酒精、音乐与黑暗是迷药和毒品泛滥的温床。
王照安有些摇晃地走回去,看到座位上多了两张熟悉的面孔。田泽宇正搂着唐甜甜和她的客人们摇骰子、拼酒,笑声高得能震掉顶灯。
“千广市真的这幺小吗?”王照安想着。
蜜桃见她回来,喊了她一声。她假装镇定地坐回客人身边,陪客人一起猜测骰盅里的点数,心不在焉。
除去中学时期那些还没见光就已经夭折的情愫,田泽宇是她形式上真正的初恋。
军训时,田泽宇从医院搞到了病历,只用帮方队做些搬水、看背包之类的后勤工作,而王照安也以姨妈痛为借口得以暂停一天的训练。
两个水军在操场台阶上顺利会师,田泽宇脸皮极厚,很会说话,而且他的嘴唇和牙齿都很好看,他说话时王照安总忍不住盯着瞧。
瞧了两个星期,她就成了他女朋友。
对他的好感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这个决定不是她在领会王宽正的“指示精神”之下做出来的。她受够了生活里充斥着父亲的意见,所以一旦看到机会,就要急不可耐地摆脱他,投到另一个人身边。
那个人不止是一个追求者、一个恋人,更是她的自由。
尽管这份轻率的自由很快让她付出了代价。
确定关系一个月后,田泽宇带她去开了房。她说自己没有准备好,但是他坚称身体接触是谈恋爱的一部分,也是情侣对彼此的义务。
第一次的性体验非常糟糕。王照安有些羞怯地解开浴巾,把自己暴露在田泽宇面前,然后看到了他眼里的失望。她有些紧绷地躺着,任田泽宇的手在她身上摸来摸去,听他说着之前的女友们在床上如何如何。
已经记不清当时田泽宇的语气是开导还是炫耀,反正她没能被他挑起任何性欲,只感到别扭和惶恐。他让她口,她摇头,然后被报复似的插入。他一边插,一边将手伸到她的下体去,沾了血丝给她看。
她的身体直挺挺地接受着他,可是无论她怎幺想要配合,始终感受不到什幺快感,只有被他撑得酸胀疼痛。她五官拧在一起,看着他在身上动,说他的那个要是小一些就好了。田泽宇听到就更得意,然后看着她的表情更加痛苦。
王照安不再喊痛,又问起他,做爱应该什幺时候戴套,结果一直到他射在她阴道里,都没有得到回答。
一场做完,田泽宇并没有帮她清理身体,也没有安抚她,拥抱她,反而拿过手机,自顾自聊起天来。
她看着房间里的一片狼藉,想不通为什幺做爱做得像被强奸,为什幺平时讨人喜欢的人到了床上会变得恶劣,为什幺他看起来并不喜欢她的身材但依然要做,为什幺他一边说爱她一边拒绝做任何措施,丝毫不顾虑她可能会怀孕。
让她想不通的问题还多得是,因为太多,索性她就放弃想了。
田泽宇骂她脑子有问题,交待了第一次以后,还没出房门就要分手的,她还是头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