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出生了,来到了这个世界。
你是个女孩。
家人待你不错,虽然总有那幺几次想跟她们断绝关系的时候。
你的身心在广义的健康范围内逐渐成长。
在某个时候,你察觉自己更喜欢女孩。
可能有一个女性让你发觉了新的情感,但总的来说,你承认女孩的穿着打扮和样貌气质都比男孩更加吸引你。
又过了一段时间,你迎来了分化期。
同龄的孩子一个接一个地分化成了alpha,beta,或者omega。
在你生活的世界,分化成beta等同于保持原样,只有分化成alpha或omega才会出现深层的生理变化。
分化成这两种性别的孩子会在后颈上长出具有个人特性的信息素腺体。
她们的激素、体能、 乃至生理结构也会因第二性而改变——alpha必定会有阴茎,omega必定会有子宫。
你出现了分化热。
你也分化了。
这是个好迹象,因为它代表你至少比beta多了些什幺,这让你在世人认可的广义上有一些特殊。
分化热过去时,你浑身是汗,四下酸痛。
你将手探进裤子里,摸索起来。
这是你证实自身最终是女性alpha还是女性omega的最快方法。
你摸完了。
你发现。
你没有阴茎。
裤子里没有阴茎。
哪儿都找不到那根阴茎。
你是个没有阴茎的信息素女孩。
但有阴茎的信息素女孩似乎会从进化论——也就是生理的角度被你吸引,反之亦然。
这是你在第二性征显现后对性的初步认知。它最合常理,它也不妨碍,它甚至协助你喜欢女孩——alpha女孩——于是你毫无疑问地接受了它,继续长大。
过了一些时候,你在成长过程中的某个瞬间,或是在一点一滴积累而成的违和感中顿悟。
你意识到你是一个同性恋。
你只喜欢与你一样的女性omega;不喜欢任何其他性别的人。
更不喜欢处在omega对立面的alpha。社会层面的对立面。
你知道alpha的信息素能安抚满足omega、牙齿能标记omega、生殖器能让omega怀孕。
她们对omega很“有用”,是不是?这会让你自卑吗?
不是说你无差别地厌恶alpha信息素和阴茎——你也反感过她们的生理器官对你造成的天性影响,可你难道要跟造物主哭诉?——你更讨厌的大约是alpha信息素和阴茎被人类所赋予的地位和“角色”。
能获得来自生理器官的社会权限,只因为她们好巧不巧分化成了alpha。不是选择,也不是经过什幺训练,仅仅只是概率。
Omega也是,beta也是,全都是。
概率替你们选好了世俗默认你们该遵照的路标。
塑造名为你的社会存在的第一个模具,就是你呈现的性别。
当然,这并不代表喜欢omega的你想长出阴茎然后加入alpha群体,好去更\"容易\"地得到omega的青睐。
这像话吗?你可是同性恋。你对自己的身份感到骄傲。
有个omega女人曾经告诉你,她喜欢女性alpha,这说明她也是同性恋。
——女同性恋。
她和她的alpha很亲密,她们是一对可以在社交网爆红的甜蜜模范情侣。
她非常清楚她与女伴之间的生理差异,也清楚这些生理差异带来的社会刻板印象以及对她们的性别参差不齐的束缚或纵容。
实际上,她享受这些多层面差异所带来的对比。刺激并且美妙。
更甚,如果她因自身性别得不到某些来自社会的另类待遇,那幺她得到那个享有这些另类待遇的人,不也一样了吗?
她们像凹凸的拼图,像八卦的阴阳图,紧紧地扣在一起。她们的人生就是为了寻找异性、寻找与自己不同的另一半来拼成完整图形。不然就缺了些什幺。
这名女同性恋喜欢性别不同而带来的新奇差异。
对,她的同性恋,仅仅仅仅只是偏好所谓的\"女人\"而已。
你是以一名女性omega的身份来恋慕女性omega。
你们必然有差异,但你不是同资本恋,同体重恋,同颜值恋,所以这些差异又怎幺样了呢?
你是同性恋,你们在性别层面已经沐浴着来自社会的同一种目光。
你们是社会性别共同体。
可这个世界并不是为你这样的人准备的。
你为了某件事来到郊外。
事情本就不太需要你,但你还是来凑了个人数。
散伙后,你拎着袋子在路边等车。
去年是一个凉夏,而今年的酷暑已经展露头角。
你放下袋子从里边取出分发到的冰矿泉水。
在树荫下仰头喝了几口后,把瓶子贴到侧颈降温。
你汲取冰冷的凉意,同时往道路的那端瞧,依旧看不到有车要停下来接你上车。
看了看打车app,司机还在好几公里开外。
这里确实挺偏僻的。
柏油路上腾起扭动的热空气。
烦躁地叹了一声,你认命地抱着胳膊看着道路尽头的地平线,等你的车来。
直到路边的林子里走出来一个女人。
她架着一副带链眼镜,脖子上挂着大约是狗牙一类的吊坠,衣着是对常人来说比较时髦的,而且……长得挺好看。
基于职业特性,你多看了几眼。
她脸上没什幺情绪,但嘴唇一开一阖,似乎在跟谁说话。
找了一下,发现她身后原来跟着一位身高约莫只有一米五的……小阿姨?
小阿姨还穿着围裙,看样子像是从厨房跑出来的。
她绕着女人转啊转,转啊转,公转中夹带自转。
最后被女人一把掐住这转势。
几句话后,阿姨把女人拉下来亲了亲脸蛋,走了。
应该是家人,可能在道别。
看完人家闲事,你将矿泉水贴上另一边的侧颈降温,眼睛瞅回尘土与柏油路叠加后的混沌颜色,余光却还是不由地注意那边的女人。
她朝你这个方向走来,肢体和表情皆看不出什幺情绪,只是那靴子在水泥上踩出的声音不爽利,像是怀着心事。
等她走得近了,你有八九成确定她是omega。
在对她产生过多兴趣之前,你打开矿泉水又喝了几口排解闷热,打算不再看她。
“请问……”
你心里一跳,转头看见几步外的omega女人有些犹豫地朝你搭话。
很意外。你立即应了一声。
她有话,但似乎很不好开口,目光触及你视线又飘走。
还以为她究竟要说什幺,你甚至在自己意识到之前已经做了一两个大胆的猜测时,她说:“可以借你的水喝一口吗?”
太阳当头,她穿得不是特别清凉,还是走来的。
你有些意外地重新打开盖子,将矿泉水瓶递给她,她接过,小声点点头,说了声谢谢,依旧没有直视你。
可能是个含蓄害羞的人。
她喝得不多,但没有像某些礼节谨慎的人那样将水往嘴里倒,很普通地对着瓶口喝水。
水珠在白日反射下化作微小的晶莹,沾了些上去在女人红软,有弹性的双唇。
她把水还给你,你看了她握着水瓶、指节纤白的手,又看了一眼湿润瓶口上的些微口红,有什幺在挠你的心壁。
她顺着你的视线,你表示别在意。
盖上瓶盖,她再次朝你点头致谢。
有了互动,你打算也开口说些萍水相逢的话。
正打算问她怎幺也在郊外时,她转过身去后面把水吐了出来。
吐了出来。
你哑然。
她直起身掩嘴,连忙摆手,“对不起,那个……”
她好像真的很不好意思,可又没什幺表情,于是显得道歉也单薄。
“刚才尝了味道不好的东西,想漱口……”
你又把水瓶往她那边递。
“不用了,谢谢,已经好多了。”她拿手背按了两下唇,拭走湿润。
你笑了声。
几步回来,她直接站在身边,回答你刚问的问题:“你看到我从林子里出来了?是,我去那里面探望家人。追着我出来的是我……妈妈。”
大约是妈妈煮午饭时给她试尝了什幺不太好吃的?
“也不……”omega仓促瞥了你一眼,最后说:“差不多吧……漱口后好多了。”
“你怎幺在郊外?”在你下一个好奇的问题出口之前,她很快反问。
你轻轻踢了下脚边的袋子。
“这样。”她点头。
你说明自己为何在这里,她只淡淡说了“这样”,好似对你的兴趣已经过去,你忽然不知道该接什幺话。
面瘫omega忽冷忽热,让人琢磨不透。
平时看多了漂亮的女人,她们多少都有点随性的高傲冷漠,正常。
你在心里耸耸肩。
打开app,车似乎快到了,于是你提起袋子,走到马路边。
身边响起鞋跟落地声,你回头。
“……你介意……”
Omega女人第一次直视你,明晃晃的五月撒在她身上,能看见她面颊上暖暖的绒毛,阳光掉进墨色的眼睛里,印出里边剔透的浅绿。
身后驶过车辆,卷起了薄薄的沙尘朦胧了你们之间。
你没注意她说了什幺,但你点了头。
车来了。上车的时候你先进,把袋子安置在了脚边,她跟着也上来,不小心撞上你肩。
她挺瘦,力道不大,只是把你撞得心跳了一下,头发糊了你一脸。
“抱歉。”她弯腰拢着长发含糊道歉。
你赶紧帮忙把你脸上的头发还给她。
近距离看了她鼻梁和弯曲睫毛在脸上投下的柔和阴影,你往里边挪了一些。
她坐好,眨了眨眼,浅影也跟着扇。
你们两个omega女人坐在后座。你说了地址,车开始驶动。
她的头发还挺好闻的,你想。
某种花的味道。
车上聊到职业,原来是同道中人。她不太晓得你,不过你确实听说过她当“封面女郎”的那款游戏。
她要搭顺风车,可都到了你的住处,她还没有报自己的地址。
她甚至跟着你下了车。
你看她拿鞋尖戳了两下地面,擡头拨了蓬松的发丝夹到耳鬓,才跟你解释。
“我家里……那个,我能不能打扰你一晚上?我知道很突然,不好意思……”
Omega女人的声音越来越小,又说了一次:“……不好意思……”
可能你的眼神透露着不放心,她硬着头皮加了一句:“……钥匙和钱包落在我妈妈那了,这几天家里又来了一只狗,弄得一团糟……”
说到这里,她沉默了几秒。
然后侧了头拿手背轻触眼角。
你有些了然。她可能真的需要歇息。
回不了家,也不想回。生活不顺,心情也不好。
想到那位矮小的阿姨,女人至少还是有人关爱的吧?
你从她寡淡的声调神色里品不出太多真情或虚假,也品不出什幺危险来。
莫非,真的路边捡到个处于脆弱期的omega美人跟你回家?
艳遇?
虽然她面瘫,社交上也不利索。
留了一些防备心,你还是跟家人友人说了声捡了个omega女人回家住一宿。
她说完后不看你,低头揪起发尾半无意识地玩弄。修剪圆润的指甲泛粉,栗色松松缠绕手指,缝隙间肌肤细白,都是你自认为好看的颜色和形状。
你暗自咳了一声,跟她确认的确是要待下。
“只要你方便。”她的神色明亮了一分。
希望她不要嫌弃你的住处就好。
这时,她在原地忽地睁大眼睛,想起什幺似地以拳抵唇思忖片刻。
“……互相确认一下信息素吗?保险起见。”她提议。
确实,如果她是alpha,你说什幺都不会让她进屋。虽然带陌生人进屋已经很离谱了。
美色使你失了智?
“蜀葵,”她凑近,从她脖颈处溢来自然的淡淡花香,你站着没动,有些僵硬,很奇怪地目测五指放在她腰上会握出什幺纤细的弧度,“我叫清傀。”
清傀。
花香确实是她。
于是你也放出一点自己的信息素。
拎起袋子,你走着,一面招呼她。
“谢谢你。”她紧跟在你身边。
开门时,你侧头,看见她抿出一点笑意。
你忽然也有些高兴。
她迎着你的目光拿那双漂亮的眼珠看你,“嗯……我没猜对,你的味道。”
“是吗?”你笑道。
对,你的信息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