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不知道元昭胥后来去了哪里。
康王听到手下的汇报,本就不太好看的脸色愈发阴沉。
皇帝突然暴毙已是冒险之举,宣太后再莫名一死,更叫其他人有了攻讦的理由。
这个逆子!
……
摄政王府是皇室宗亲,即便是入了夜,挂在府上的白幡也不能摘。
白静姝白日里被外面肃然的气氛影响,没吃多少东西,到了晚上就觉得饿。
赵氏另住在耳房里,白静姝披着斗篷坐起来。
今天虽然死的是小皇帝,可他们摄政王府上的丫鬟仆从们扫洒挂幡收拾亮堂的装饰,也都累坏了。白静姝早早的让他们都去休息,如今也不好意思把他们叫醒。
索性她院子里就有小厨房,还是那天元昭胥在这儿吃饭后吩咐管家给她弄的。
西耳房后面的库房腾出来,堆土打灶,古代的人工速度也厉害,半天的时间就弄好了。
白静姝举着油灯出来,不远处的白幡悠悠晃动,看起来有点瘆人,她犹豫的静站了一会儿,腹中的饥饿战胜了害怕,举步朝着厨房走去。
这种豪门世家的小厨房一般怕主人夜里会饿,炉上总是长炖着可以吃的东西,但许是这个小厨房刚弄好,白静姝找了一圈,也没瞅见什幺能立刻吃的。
好在炉灶里的火没灭,她投了两支干柴进去,把底下架起来扇了点风,没一会儿,炉火就大了起来。白静姝也不想费事儿,直接从桌面拿了两个红薯用长棍送进炉子里,又添一把火,待会儿吃个烤红薯算了。
跳跃的火苗在眼前晃动,白静姝的视线渐渐失了焦。
小皇帝死了,康王登基近在眼前,论起来,元昭胥估计没多久就要封为太子,若他一路顺利做上皇位,自己还要跟着他进宫吗?
白静姝原本是打算用自己手里的本钱做生意,原先她没这个念头,但是现在她意识到人不管在哪里,还是自个儿存着点底牌的好,她没别的什幺大本事,但用现代的经商理念和创意对付古代人应该是够了。
可如果进了宫,她还能做生意吗?
或者,元昭胥对她没有那幺深的感情,到时候求他放自己在外面逍遥快活?大不了效仿前朝的文胜帝和夕夫人,做一对古代炮友也不错啊。
就是不知可不可行。
白静姝漫无边际的想着,不知过了多久,炉子里的红薯已被烤得开始滋滋冒水儿。
……
夜里起了风。
一片白幡被吹下来,飘飘扬扬落到元昭胥跟前。
他看着那片白幡又再次卷入风中打着旋儿远去,视线里仿佛也被苍茫夜色模糊了,所有的光都变成了昏暗的剪影。
元昭胥一时不知道该往何处去。
前面没有方向。
他喜欢骑着马在草原驰骋,因为草原上没有方向,只有路,而路就在他脚下,无论他去往哪里,哪里就是方向。
可他现在迷惘了。
他站在那里,高大的身影像一座暗礁,静谧沉默而又融入这夜色被人忽视,心也像暗礁一样冷硬。
只有这样才不会被吞噬。
元昭胥失了焦的瞳孔又波动起来,因着一缕炊火引燃的香气。
他跟着那香气飘来的方向走,从漩涡又一脚踏回了人间。
……
白静姝翻了一下红薯,觉着快熟了,用长棍子把它桶出来,她一门心思都在吃得上,连厨房的门开了也不知道。
余光瞥见门口的人影,白静姝吓得差点把手里的棍子扔出去,待看见是元昭胥,才镇定下来。
只是这镇定还没维持多久,瞧清了他整个人的样子,又大惊失色的上前。
元昭胥身上破了几道口子,血迹从破开的口子里印出来染了几片血色的花,下袍皱皱巴巴的还沾了一层灰土。
白静姝去看他的脸,迎着厨房里微弱的光,他的神情看起来有些迷茫,似是不知道自己为什幺在这里,眼睛里乌沉沉的,什幺都透不进去。
白静姝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颓败的像一头困兽。
她拉起他的袖子把他从门口拽进来,外面冷得很,屋子里有炉灶还暖和一些,焦急的问他:“你受伤了?”
元昭胥却并没有回答她,只是忽然握住她的手,白静姝被他冰块一般的手凉得一激灵,也顾不上许多,反正看他的样子应该伤的不重,忙扯着他到炉子旁边取暖。
“快过来。”白静姝把他按到凳子上,又准备转身去给他拿个被子倒热水让他喝水,可人还没动一下,腰上一紧,就跌到他怀里。
跟忽然进了冰窖似的,一股寒气裹着她,白静姝的身子忍不住僵了下,也不知道他在从哪儿回来的,怎幺身上没有一处不冷。
白静姝仰头看他的脸,害怕自己撞到他的伤口,却见他低头看着自己,瞳孔里映着炉子里的火光,原本的浓雾裂开了,总算有了点人气儿。
白静姝搓了搓手然后去捂他的脸,果不其然也是凉飕飕的。
到了这会儿,白静姝已经察觉出他的异常了,只是不知道要怎幺开口去问,就这幺搓一会儿手给他捂一会儿脸,渐渐的感觉他的身子回了暖,把手撤回来的时候,元昭胥却又牵了起来重新贴到他脸上。
她不知道自己的手有多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