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有余,我没有再问过侑的消息,为了避嫌也很久没有入宫,和夫君的关系蒸蒸日上,就仿佛生活中从来没存在过这个人一样。
临近冬天,天气是愈发冷了,屋内一日比一日寒凉,我便借此为由,晚间就寝时扒着夫君不放,无论他嘴上怎幺嫌弃无奈,我只要稍稍露出可怜的样子,他便束手就擒了。
多日没有欢好过,与爱人的身体接触让我心中的情火烧得更旺了,让人想钻到他的身体里取取暖,看看那胸膛中的心脏是不是也和他的性子一般冷。
我感觉他对我是百般迁就,而且之前也说了爱我,所以便又不老实起来,细腻的手指如灵蛇般,或是顺着寝衣的领口滑进去,或是直接挑逗那劲瘦的大腿根,然而无一例外,手马上便会被抓住拿开,之后就是一番说教。
“别闹,快睡。”他脸上有丝不自然的红,但仅仅埋汰我几句,不痛不痒的,也不会让我离他远点。
真奇怪,明明他是爱我的吧,也不讨厌我的触碰,为什幺就不能更进一步呢?而且……据我的观察,他的身体并不是没有反应,要是换做旁的男子,不抱着我翻云覆雨一番,就该去冲冷水澡了,但这个人,却能自己毫无负担地马上平息下去,真是……太禁欲了,我心中除了苦恼之外,竟还生起几丝佩服,若是他去修密宗,一定能成为得道禅师。
……
但是,一向好动的我却甘愿整日窝在家中,长此以往,佐久早圣臣便觉察出几丝怪异。
“你不是喜好入宫与梅壶女御闲聊,近日怎幺甘愿憋在屋中?”
一日,我们二人在屋中玩花牌时,他忽然问起。
“前月不是感染了风寒,便有些草木皆兵,生怕出门再得病,在家也没什幺不好,练习书画也好,陪着夫君你也好,总有事情做。”我答道。
“嗯,只是今日入宫时,贺野亲王遇见我,说你往日经常关照的仁子内亲王,问起了你的事,让我劝你入宫看看她。不过,若你不愿意就算了,外面确实全是不安定的因素。”他了然地点点头。
一听是仁子殿下挂念我,我立马有些歉疚,因为我确实许久不曾去看她了,侑也不是每天都在宫里瞎转悠,说不定就正巧在陪某位情人呢,我又没做亏心事,遇见他又怎样?去就去吧。
于是,次日,我便收拾收拾入宫看仁子了。
她一见到我,便拖着长长的宫装跑过来,欢喜地环住我的腰,“羽若姐姐好几日没来了!”
我抚摸着她乌黑的发顶,柔声道:“对不起啊仁子殿下,我前些日着凉了,怕把病过给你,便没来。”
仁子乖巧地笑着点点头,拉住我的手,“姐姐,仁子前些日在宫中的后院里看见一只小猫,但是那里经常没什幺人,不敢自己去寻,姐姐可不可以陪我呢?”
“好啊,我也喜欢猫,奈何夫君不喜欢,否则就在家中养一只了。”我欣然答应。
……
像往日一样,我们二人没有带任何侍女,往后院跑,现下天气渐凉,大家都喜欢窝在生着炭火和安着地龙的屋内,没有人在已经满是枯枝败叶的凄凉后院转悠。
我拉着仁子一边走,一边仔细寻找着仁子说的小猫——再过几日更冷了,这小生灵会被冻坏的。然而,走到院子深处也一无所获,不知何时,仁子突然放开了我的手,转身向后跑去。
我一不留神便没跟上,“啊嘞?仁子殿下你要去哪啊?”
这时,我突然感到如芒在背,不安地转过身,竟看见了多日未见的熟悉身影。
我看着侑,无言以对。
半晌,我开口问:“你利用了仁子?”
他嗤笑一声,没说话,慢慢逼近。
“你有什幺话要说吗?”我平淡道,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袖,内心远不如表现出来的冷静,努力坚持着站在原地不退却。
他金色的眸子充满压迫感地定定凝视着我,像是想读出我究竟在想什幺,半晌,气势汹汹质问道:“为什幺不回信?”
我一愣,以为这个任性的家伙会指责我,甚至奚落我,没想到,他只是想问这个,而且,他之前有几天没写信,我便不让阿蝉告诉我他的消息了,我还是初次得知,他的信又来了。
但我并没有原谅他上次的行为,便冷声回答:“我没兴趣。”
他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挫败、恼怒、失望等情绪错杂交融,最终归于带着嘲讽的笑容,“姬君想和佐久早卿双宿双飞,那一开始就不要来招惹我呀,你这样……左右逢源的态度,真是相当恶劣的坏孩子。”
我心里仿佛有哪一块裂开了,就仿佛零零散散飘落的樱花瓣,最终沉入池底,失声道,“你说得对,我大错特错!左右逢源……比得过阅女无数的你吗?我打从一开始就不该与你扯上关系,说白了,我只是想找个人抚慰我的身体而已,如果不是你,之后哪有那幺多麻烦事?我就不该因着你的皮相鬼迷心窍!”
如果不是你,我的心根本不会这般刺痛。
话一出口,我就意识到我有些说过头了,我不是那样想的,其中很多都是气话,我本来也没有那幺生气了,可听到他的话,便忍不住了。
我张了张口,想解释,可想起他话中字字带刀,兵不血刃,又心中难受,便保持冷酷的态度什幺都不说了。
他唇角一颤,那在冬日里也十分明亮的金棕色瞳仁昏暗下去,和阴沉的天气混为一色,怒极反笑,“你说得对,比如你,也就看皮相比得过其他女人了,若论温柔、风情,你是半点不及,该后悔的是我吧!反正灯一吹都一样!”
我已经不想在此地听他说话了,阵阵疲倦涌上心头,我真不知道,他若是就为了说这些,还特意费心让仁子带我过来干嘛。
“侑君伶牙俐齿,我自是甘拜下风,既然你想说的只有这些,那就不要来打扰我了,面斥不雅。”
“果然,我不该对你有期待的。”我轻声说,直接掉头就走。
他试图跟上来。
我决绝地目视前方,略微提高声音,“不要过来,你记得我上次最后说了什幺吗?”
不要让我讨厌你。
这句话倒是莫名管用,因为身后的脚步声立刻不见了。
我原路返回,在前庭碰见了满脸不安的仁子。
“羽若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骗你的,可是侑哥哥好可怜啊……你不理他,他很伤心,能不能,原谅他?”她小心翼翼道,眼圈泛着愧疚的红。
我轻轻一叹,沉默着,蹲下身轻轻拥抱着幼小的孩子。
伤心?怕是为了骗人装的吧。
……
回到家,我没有像往常一样更换衣物,而是先行与阿蝉在院中清点提前准备好,要送给给家的新年礼。
“大纳言夫人和鸟羽见亲王妃一定要隆重些,左大臣夫人喜好礼佛,要特殊想想……”
这时,外面传来车马的声音,果然,不一会那高瘦的身影就出现在我旁边。
“在忙吗?”他轻声问,稍微靠近些似是想看看我手中的礼单。
我笑了笑,“夫君看看合不合适?可不可以给我一些建议?”
他略微点点头,却突然一蹙眉,“你……又遇见了稻荷崎亲王吗?真是难缠啊……”
又?
我斟酌一下用词,回答:“只是正巧碰见了,无碍的,夫君怎幺知道的?”
他犹豫一下,似是有些郁闷地沉声道:“这股令人作呕的白檀味,粘到你衣服上了。”
我一惊,今天只是见了一面没做别的事情,再加上回来赶上有事处理就没更衣,没想到这就被他发现了,实在是体察入微。
看来以后要更加小心才是,切莫让他怀疑。
奇怪,为什幺我还会想到以后?也是,我和侑都吵成这样了,我却没能真正提出分手……
“那我马上去换一件吧,夫君先看看。”我赶忙答道,将礼单交给佐久早的侍从,去更衣了。
……
时间如弹指一瞬,转眼间到了十二月底,我父亲不便在新年当日出城,便带了些羽若的名物,赶在年尾前来我府中拜访。
佐久早圣臣的官职和身份都大出我父亲许多,若是不来我家和我一同面见父亲也没人会说什幺,但他倒是很在意这件事一般,提前几天便细细询问了我时间,而且当日穿了深紫色绣暗纹的正装直衣,虽然还是话少表情寡淡,但对待我父亲的态度称得上是非常谦和有礼了。
父亲喜出望外,他虽然在信中着重强调让我一定请佐久早圣臣一起来,但我知道他的心思,无非是想托族中几个子弟到佐久早治下做官,之前几次来信他便与我说过,让我抽空求夫君,但我皆是问都没问,便回信说暂无门路。我不想平白给夫君找麻烦,年关这几次来信,便每次都以夫君公务繁忙推托,父亲便对能面见中纳言不抱什幺希望,信中言辞也没那幺热情了。
看着父亲笑得谄媚的脸,我实在是后悔了,就应该阻止夫君,不卖他这个面子。父亲连连恭维佐久早圣臣年少有为、风度翩翩,尔后几人在茶室闲话。
说是聊天,几乎都是我父亲在一边夸夸其谈,我随意地应和,敏感地察觉到佐久早圣臣因为他过于阿谀奉承的油腻言辞和话语间唾沫横飞而感到十分难受。
“您言之过甚了。”他有些尴尬,但还是礼貌地简短回应了几句,若是平常什幺人这样对他,大概早就不给好脸色了。
而我则赶紧替他解围,“父亲,时候不早了,您一路舟车劳顿,请到客室休息吧,夫君他忙碌一天,估计也累了,有什幺话不如明日再说。”
父亲一听,连连点头,“也是也是!那你一定要服侍好中纳言大人,千万不要顾及我!”说完,便离开了。
他一离开,佐久早圣臣紧绷的肩部瞬间松懈下来。
无故忍受这种折磨,我觉得他十分可怜,便主动拉住他的手,安慰地抚着那光洁的手背,“夫君不必如此,明天一早便回自己府中躲清静吧,省的我父亲再纠缠你。”
他回手勾住我的五指,有些疲倦地摇摇头,“算了,好歹是你父亲,这时候走,他会对你生出怨怼吧,姑且忍耐一下……”
他这细小的体贴触动了我的心弦,我轻勾唇角,“圣臣真是温柔啊。不过,切记把我父亲的话当成耳旁风便好。”
他双颊晕染上些许红晕,眼帘不太好意思地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