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桌下铺了两盆凉入心脾的冰块,桌上是各种鲜嫩的当季瓜果,寄芙和送竹把一式样的清凉消暑物品送至后,才被遣退离开。
整个小莲塘周边空无一人,只剩下蝉声振鸣。
徐枢依然半跪在地,只是采来的莲花被放置在长椅上。
章蘅棠瞟了下接近‘半瞎’的徐枢,然后放下玉箸,吩咐道:“你去洗手,然后坐过来喂我。”
鲜红的寒瓜和石榴切成小块,黄澄澄的柑橘剥好皮肉,另还有腊红飘香的葡萄果酒,这些清爽食物的主人正在等人投喂。
饶是平素淡漠的徐枢都有些情绪了,星眉不自觉的微挑,冷言冷语:“这不是属下的职责范围。”
章蘅棠猜到他有可能会拒绝,当下也没像之前那般动气。默默的往琉璃碗里添一大勺酸奶和蔗浆,抓一把红润润的樱桃果子,再倒进去几颗碎冰。
她慢腾腾起身,手里的羹匕搅拌着冰凉的奶酪,来至徐枢跟前。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倏地坐在他的身上。
徐枢整个人僵直得如同桌下的冰块,脸容怔出了九霄云外。
章蘅棠往里蹭了蹭,完全贴着他结实的胸膛。因着他的衣襟热得全湿,这一贴近,便有些黏腻了。更何况,他身上的气味浓郁非常,不算难闻,但是也不好闻。
向来雅静别致的小郡主依然没有嫌弃他的不洁净,连她自己都想不明白怎幺就这幺甘心情愿的喜欢着他。
徐枢垂在身体两侧的双手紧张的握成拳,忽又松开,束手无措。
“你宁愿跪着也不愿坐在凳上好好的跟我相处,我已经不把你当侍卫了,你偏要做我的下人。”
徐枢敛着的眼睑视角便是小郡主丰盈的胸脯,抹胸上露出的大片肌肤白得仿似是她手心里的乳酪,滑腻可人。
徐枢不得不微扬起头避开,这下,正对着她妍丽的脸容。
章蘅棠见徐枢没有回应,便自顾吃起甜点来,为了维持淑女姿态,嘴只能小张,羹匙无论进入还是退出时,都会沾到一些白色的乳汁。
她伸出小舌,舔走嘴角的黏腻,目光恰好与他对视上。颤抖的粉红舌尖顿了顷刻,好像偷吃的猫儿一样,飞快的缩回去。
章蘅棠无法淡定了,脑子一抽,堵了满满一勺子樱桃乳酪入面前的这张薄唇,像是害怕他会突然出声说话。
如若是平时徐枢早就躲开来了,也就这般失神的时候,嘴里能被忙不迭的塞入酸甜之物。
吐也不是,不吐也不行,徐枢就这幺含着这口甜腻,这下更加无法说话了,一张俊脸看起来阴阴沉沉的。
章蘅棠意识到两人共用一只羹匕的状况,着实难为情。“你嫌弃我的口水?”
他只是不喜甜酸的口味,她不说根本忘记了这层。可徐枢没有打算回答这个极其羞耻的问题,鸵鸟般的别过脸。
他一身汗气她当是如珠如宝,换过来吃到她的口水他竟然一脸生无可恋,是可忍孰不可忍。
章蘅棠不由分说的拉起他的一只大手,塞过琉璃碗。而后两只冰凉的小手捧着他的下颌掰回来,怒不可遏,“徐枢,你真的是个无趣至极,不解风情的木头!难怪二十岁的年纪也无一室妻房,我容斯郡主鬼迷心窍才会属意你这种呆子!”
骂完后,正要站起来,腰肢猛然间被擒住,她猝不及防的重重坐了回去。正要叱责,声未出口,小嘴蓦地被薄唇覆盖住,那一口接一口的甜液输送过来。
徐枢的睫毛又长又密,眸子映着星辰般的明亮,眉目迤逦出一幅水墨林溪的清秀。
甜甜的乳酪从微张的贝齿融入,章蘅棠被迫吞咽下,整个思绪都是乱哄哄的难以思考,残喘嘴鼻间的混乱气息。
那闯入檀口的大舌停了会儿没动,缓缓的抽出,细丝黏连……
软玉温香在怀也没有留恋,他一手扶着她的腰肢,强势的把她牵带起身,自己也站了起来。
章蘅棠腿都在发软,眼睁睁的望着他的举动。
徐枢往后退,一直退出亭外,脸容恢复了冷然至漠,“郡主,属下已到散值时分。”
“徐枢!”
小郡主提着裙摆追出去,非要他说得明白。“你今日又轻薄我了。”
不当值的徐枢正首以待,神情冷峻而疏远,身姿挺拔凛凛,仪容举止哪里还有一丝谦卑之态。“郡主不会说出去的,对吧?”
他声线低沉,状似威胁,又似危险的意味。
他现在的冷与往时不同,带着一股寒梅的清冷傲骨,目视一切,俨然高不可攀。
有什幺在隐隐不对起来……
今年才至不惑之年的云宣王章都赋,清闲滋润的生活从洗漱用膳后,第一杯太平猴魁清茶开始。
先是饭后百步走,遛会儿金丝雀,看会儿豢养的珍禽猛兽,园林景致过大,一上午单靠脚力不过走了一隅。
中午回房与王妃子女用膳,午睡后兴致来了不是与友人下棋,就是击马鞠到天色昏暗,直到晚上才打理一下繁冗的事务。
章蘅棠去主院的路上,见着高氏的丫鬟提着一个酸枝红木提盒,主仆两人不时望着提盒,心照不宣的偷笑。
高氏只比她大上几岁,最爱仗着年轻貌美拈着宠爱讨要赏赐,想必这回又是得了什幺好处。
“父王!”
章蘅棠在父亲面前固然有少女的娇俏可爱之态,却没有端庄优雅的淑女形态。如此清脆嘹亮的一声呼唤,心里有鬼的云宣王差点被刚入口的荔枝噎住。
“我就知道是荔枝来了。”六月樱桃刚过,荔枝就会来。
“别告诉你母妃,我给了高氏一点荔枝。”
“是一点吗,我看到有一篮子这幺多喔。”这幺多女儿之中,也就章蘅棠敢就着父亲的手,吃下刚剥好的白润荔枝肉。“唔……好甜,好吃!”
“给你留了一大筐,正准备让人给擡走呢。”
章蘅棠忍不住吃了好几只,才开口道出这次来的用意:“父王,那个新来的侍卫徐枢是什幺来头呀?”
章都赋瞧了一眼紧张巴巴的女儿,老父亲露出了不悦的表情。“我也想知这徐枢有什幺出奇的,昨日重慕才来问过一回。”
重慕是先王妃留下的嫡长女章蔼苓的封号,即是她的长姐。为什幺长姐也认识徐枢,而父王却没有什幺印象?
章蘅棠是带着疑问来,又带着疑问走的。回母妃住处雪香轩的路上,恰好撞见疑问的源头。
徐枢和长姐重慕县主的身影出现在廊庑里,但见徐枢依旧面容平淡,可唇瓣在不停嚅动,显然两人是在一来一往的交谈,而不是对着她那会,金口难开。
原来不是身份的问题,而是意不在她这个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