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我阿沅,我的小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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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光十七年。
燕帝不复其往昔励精图治,日益耽于声色,沉溺享乐。治下燕国百姓苦于苛税重赋,多有怨载。
民间情状于朝堂之上自是粉饰良多,一派欣荣繁盛之景。
然而貌似平静的水面下,朝廷中的派系之争已到了剑拔弩张的程度。
以长公主为首的夏氏一派与燕柘太子党间的明争暗斗,诸臣或择主站边,或为清流。即便太子燕柘册封已有十余载,众臣也不敢在这场争斗中妄下决断。
长公主乃先皇后所出唯一嫡女,也是燕帝第一位公主,甫一诞下,便被册封为昌平公主,食邑三千。
再则,燕帝登基幸得先皇后夏氏母族助力。长公主降生后数年,正值燕帝一展鸿图,勤勉为政之时,燕国国力日渐强盛,加之公主自小聪慧好学,太傅曾赞其有经世之才。燕帝将长公主视为祥瑞明珠,极为宠爱,多次出巡带其出宫,考较功课更是亲历亲为。
甚至曾在宴席上公开评道:
“青筠是诸多皇子皇女中心性气度最似朕者。”
相较之下,如此待遇评价连后来的太子都不曾享有。
中宫与长公主的荣宠系于母族,更泽被夏氏一脉。
数年来,夏氏一族也正如烈火烹油,其下儿孙在朝中各处担当要职。本就根基颇深的夏氏更加不容小觑。
只是这般光景随着后来皇后夏氏薨逝渐消减,但夏氏仍是盘根错节,不可低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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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国重商贸,不禁宵市,入夜后城内街市灯火不绝,商贩行人嘈杂喧闹。
而此时位于内城中心的燕国皇宫,似一头黑暗中蛰伏的巨兽,沉默地矗立,只有星点宫灯燃起,于宫室长廊中凝视偌大的皇城。
值夜的御林军在各宫前巡视,守夜的宫女小侍垂立门柱旁,微阔鼻翼,小声哈欠。
惨白月光映照在宫墙房檐上,黑影如风点水掠过,檐上的脊兽静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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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府
府内正是宾客如云,琴瑟鼓乐之声绕梁,门客伶人,寻欢作乐,好不自在。
公主寝殿今夜又召了几位新进的面首清倌儿,众人酒兴上来纷纷下注,这次又会留几个?这昌平公主在这性字一事上甚肖其父,夜夜笙歌御数男的壮举,安都城里无人不知。
燕国男女之风虽较前朝开放,但女子德行仍被大家士族视为极要紧的规训,碍于公主尊位,明面奉承,私下里却多为安都城女眷鄙夷唾弃。
但在男子眼中,放荡美丽的公主,就成了最佳的意淫对象,朱雀楼里的姐儿演淫艳戏文,明里暗里仿着昌平公主,恩客官人挤破门槛也要去瞧一眼。
荒淫无道的昌平公主正在寝殿御男。
此时,府内东北角的藏书塔楼一间烛火昏暗的房间里。
黑影悄无声息地沿窗而入,向榻前秉烛阅卷的女子跪地俯首。
“殿下恕罪,奴未能取得严武与燕柘的密信,请殿下责罚。”
蒙面黑衣人声音暗哑。
女子置若罔闻,执起案上凉透的茶水,朱唇微抿,不紧不慢地翻动一页。
许久之后,那女子才将视线看向跪在地上的人。
她略微俯下身,不着珠钗的一头青丝垂下几络,带着沁人的芬芳。
嗓音如珠玉落盘:
“擡起头来。”
黑衣人恭敬地伏跪,仰视着贵不可攀的那人。
泛着莹润光泽的甲片和如葱纤纤指,玉手微擡,蒙面的黑巾落下。
露出一张清秀发白的脸,眉眼分明,只余寸许长的发,只有一边耳洞,金属细环穿戴着一小片碎绿松石。腰间一佩刀,鼻息间有血腥气。
两指微挑其下颌,狭长的桃花眼睨着眼前这副雌雄莫辨的面孔。
“啧啧,瞧你。”
那明艳不可方物的面庞又近了几分,她似乎要与她的鼻间相触。
“怎幺这幺狼狈啊……”
“啪!”
清脆的掌掴使得地上的人头侧到一边,身形却不动。
女子恢复坐姿,将左手所执书卷扔在案上,打翻了未饮尽的半杯茶水,水渍浸了几分在纸页上。
“可知晓我手上是何物?”
“奴不知。请殿下明示。”
温和悦耳的声音响起:“是夏家三房那位的条条罪状,从我挚爱的皇弟的好友乌启明处搜得的。”
“你猜猜,他们要做什幺?”
“奴该死,请殿下责罚。”
修长光洁的腿从轻薄的丝绸寝衣间伸出,精巧泛红的足尖勾起伏跪地上那人的下颌,迫使她直视眼前之人。
“你的确该死。”
方才的温柔端和此时寒如冰凌。
“你可知——生锈的刀,在我这里的去处?”
“十五,你真让本宫失望。”
十五黑白分明的眼注视眼前的美人,冷若冰霜顷刻间细眉颦颦,状若哀怨。
美人蹙眉,眼含愁绪,让人只想拿命给了她去,好让她展颜舒心。
忽地美人将足尖收了回去,换了个舒展的姿势,斜倚在榻间,又恢复到漫不经心的模样。
“去赤门领罚吧。”
在她离开的一瞬,地上那人有些恍然若失。
“是。奴谢殿下赐罚。”
言毕,黑影转眼便消失在原地,宫灯罩中烛火尚未闪动。
只余地上一小洼血迹,此外,与片刻前并无半分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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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程带入《长安十二时辰》鱼肠和《美人图》里秋瓷炫的角色的脸,磕死我了(流口水),可惜没up主剪这两个人)